我的黑社会叔叔

我的黑社会叔叔

面首散文2026-01-07 04:23:41
姐姐们给老爸扫墓回来,说起老爸坟前有焚化的纸钱、鲜花、以及倾空的五粮液酒瓶,显然有人在她们之前悄悄给爸爸上坟了。来客显然是雨后到来的,从坟地周围被踩倒的一大片麦苗可以看出,来者至少有四人之众。在通往坟
姐姐们给老爸扫墓回来,说起老爸坟前有焚化的纸钱、鲜花、以及倾空的五粮液酒瓶,显然有人在她们之前悄悄给爸爸上坟了。来客显然是雨后到来的,从坟地周围被踩倒的一大片麦苗可以看出,来者至少有四人之众。在通往坟地偏僻的泥土路上,除了三姐开去的车,还有另外一辆车轮碾过的痕迹,
会是谁呢?爸爸的朋友或老或病,不会有人单独跑到那荒郊僻壤拜祭他;三个姑姑距离遥远,自从爸爸去世后,只有大姑过年时派一个表哥带着礼品和纸钱等物,将活人死人裹在一起探望。想来想去,这个人,可能是传说里尚在人世的叔叔,爸爸唯一的弟弟。
我的这个叔叔,似乎一直带着传奇性。很小的时候起,我们就知道他在少林寺学艺。那个时候,电影里正放映李连杰演的《少林寺》,所以,说起少林寺,总要联想起和尚。我自然而然的把这个叔叔想象成了一个和尚。那个时候我还小,《少林寺》看了也没太深的印象。对“和尚”这个概念的认识,是从乡下人逗引小孩子的话里得来的:乡下风俗,小孩子到了姥姥家,这里的人就对着孩子开涮谩骂奶奶;反之,到了奶奶家,则开骂姥姥。我们和姥姥住在一个村庄,自然奶奶经常被骂了。谩骂通常以问答的形式开始:
“你奶奶呢?怎么不来领你?”
“奶奶早死了。”
“胡说!分明是跟着和尚跑了。”
“没有,奶奶病了,她跑不动,死了。”
“她跑不动,老和尚背着她跑呀!”
……
后来了解到,这所谓的“和尚”不仅仅背走了我奶奶,还有N多个伙伴的姥姥。童年的我,对“和尚”的初步认识是:光头,哼哼哈哈练拳,喜欢背走老太太。于是,当听人提起叔叔时,我总把他想成一个和尚,并和无数老太太生活在一起。

然而终于有一天,有个大胡子的“老头儿”(小时候总认为男人的年龄跟胡子长短成正比)背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我们面前,毕恭毕敬赶着爸爸叫哥,他就是叔叔。
叔叔跟我想象中大相径庭。他不仅不是和尚,而且毛发旺盛,穿着明亮的方头皮鞋,抽着又长又粗的雪茄烟。跟白净斯文的爸爸相比,叔叔黝黑粗壮。他的眼睛很小,眯缝着,总是一副含笑的模样。你很难想象出这是一个好勇斗狠的人。
叔叔学武期间,爷奶就去世了。没人给他安排工作,他也不会种地。凭着一身学来的武艺,他曾在公安局充当过抓“土痞子”的临时工,在武校担任教练,自己也曾开设过武术班,后来名气日大,有人出钱找他讨债、报仇、或出面摆平一些纠纷,也有很多人追随他,仰仗他。他逐步成为本地的黑社会人物。
那个时候,叔叔的排场很大。我们住的村庄离城里只有五公里路程不到,他经常坐着小车来看望我们,有时侯还带着朋友来,自备菜蔬,坐满一桌人,喝酒行令绕是热闹。那时,我们并不曾仰仗他做过什么,村里人对我们一家却刮目相看,也没人敢侵占我们的土地。后来叔叔失踪,就有人欺负打骂我们。
俗语说“老嫂比母”,叔叔和妈妈的感情非常好。妈妈比他大十多岁,对他非常疼爱,也很纵容,在爸爸面前,替叔叔隐瞒过许多事。那时叔叔尚未娶亲,他很喜欢对妈妈讲述一些他的风流韵事,或者吹嘘他斗殴时的勇猛。通常是,妈妈端着一簸箕预备送到磨坊的粮食谷物,翻找里面的砂石,叔叔懒,不愿意帮着找,又不好意思空着两手说话,便把我或弟弟抱在膝盖上。这样的时刻,我和弟弟总是离得远远的,生恐被他捉住。一来我们都大了,更喜欢自己满地跑着玩儿;二来,被他抱住很不舒服:他的胳膊像铁箍一样,攥住腰,让人一动也动不了,若是挣扎,他便用眯缝眼狠狠瞪着你,很怕人。
后来叔叔娶了婶婶,一个妖娆风流的女子,我们的来往就少了,加上爸爸一见到他就训斥他,他也激烈的和爸爸争吵,常常搞得不欢而散。
有一次,不知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吵着吵着,爸爸突然一拳挥去,把叔叔的两颗门牙打掉了。叔叔满口鲜血,却没有对爸爸还手,他一脚把我们吃饭用的小方桌踢得飞了出去,摔得散了架。
临走前,爸爸激愤对他说:“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我也不想见你,全当我这个兄弟死了。”没想到一语成谶,没多久,也就是八九年六月,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北京天安门暴乱,他带着一帮人趁热闹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这么多年来,对他是否还活着,我们一直存怀疑的态度。爸爸认定他已不在人世,否则怎会不来看望这个唯一的兄长?他打他那一拳,实在是出于手足情深,怒其不幸恨其不争,他不相信叔叔会对这一拳耿耿於怀。
妈妈和几个姑姑却推测,叔叔未必真的死了,证据是,婶婶本不是个安分的人,为何没有再找男人?虽然他们已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婶婶仍然明艳照人,她没有工作,没有固定收入,仅仅为了养活两个孩子,再嫁也是无可非议的。
我参加工作后,发生了一件事,更使我们怀疑叔叔的存在。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在新开发区买了一块地皮,打算在那里盖房子。那地皮原本是属于附近一户农民的农田,当地政府在收管时,已经统一给他们做了补偿。我们买下后有一年多,地都空闲着,他仍旧在那里耕种。到我们开始建房时,他却以“地是他的”为理由,前来阻扰。向他补偿农田损失、找熟人从中调和、以及找当地负责人处理,都不行。这家伙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势,软硬不吃,非要我们照已经支付的地价再次给他,这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事。我们白天垒砌的墙,他半夜里找来同庄的人又来推倒了。报到派出所,他死不承认,又没有现场抓住,派出所也拿他没办法。妈妈都急得生病了。
然而突然他改变了态度,买了很多礼品上我家道歉,不仅表示再也不阻扰我们了,还把我们赔偿的青苗损失钱也退还了。事后我们才知道,有人在深夜里潜入他家里,没伤害他家人,却把他家一切能砸碎的东西都砸碎了。想象不出对方施与了怎样的恐吓,竟然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爸爸认为不是叔叔的原因是,他不会那么手软,依他的个性,不伤人才怪!然而,叔叔也了解爸爸,也许正是因为知道爸爸痛恨他动辄出手伤人,在悄悄为爸爸出力时,他才仅仅把那家人东西砸了,并出言警告。
这么些年来,甚至爸爸去世,叔叔都没有出现。他的一对儿女都已经成婚,堂妹家开了一个印刷厂,堂弟在牛群商贸城开了两个很大的成衣批发店,生活得比我们富裕。他们的资金来源,是值得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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