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吉
我的家乡也是山的家乡,巨大的高山像是大地因为焦愁而隆起的额头上的皱纹,生活在皱纹里的人似乎永远看不到大地嘴角的微笑,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永吉和新春也是。读小学时,我们三个住在一个院里,我最胆小,新春次之
我的家乡也是山的家乡,巨大的高山像是大地因为焦愁而隆起的额头上的皱纹,生活在皱纹里的人似乎永远看不到大地嘴角的微笑,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永吉和新春也是。读小学时,我们三个住在一个院里,我最胆小,新春次之,而唯独永吉胆儿最大。每次放学他都要跑到学校边上的“文办”,趁人不注意偷些别人用来粘墙的硬纸壳,卷成一卷,用火点燃一端,然后把点燃的那一端朝前高举着跑了起来,硬纸筒屁股后便吹出一道长长的青烟。而我们这些虽然想但却不敢偷纸壳的一群,便高声喊着,兴高采烈地奔跑在后边粘点光,争吵着把那飘着烟的纸筒叫做火箭好还是飞机好;等到上了4年级,我们都开始上晚自习的时候,街上的录像又成了永吉晚自习的延长,要是碰到哪天新春生病,我就只好晚上一个人回家了。然而我害怕路上那黑黑的树影,和石头做的尖尖的坟头,于是便央求永吉:“不看了吧,这么晚了……”
“你娃儿就是胆小,你晓得今晚放什么波?”看我还是不去,永吉便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算了,你回去嘛,妈要是问的话,你说我马上回来。”
我其实是想看的,但最多也只是想而已,在我的意识中,学生看录像、抽烟和作贼差不多,至少我妈会参考“作贼”的标准来处理;永吉的妈可不一样了,从不管这些事情。
永吉妈的娘家离得不远,据说她还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爹娘,留给人们的关于英体以后的事情只剩下整天背着竹楼打猪草的身影。至于怎么嫁给永吉的爹,村上最流行的说法便是某一天打猪草的身影碰到了在山上坎柴的永吉爹--倒很浪漫。我平时都直接叫她的名字――英体,由于她大我几十岁,叫她名字总有不敬的感觉,妈却鼓励我这样,说她丈夫的辈轮矮我一截,骨头轻,这样喊理所当然,于是喊着喊着果真理所当然了。
英体其实对永吉管得很严,比如坚决不准和仇家的人打交道、不准顶大人的嘴、必须做好家务等等。而且惩罚措施也是非常之严厉的,对于永吉,最低惩罚都不下于恶毒诅咒。我们一院子人听得最多的便是尖而高的“挨刀的、砍脑壳的”之类的咒腔。等到高潮,“观世音和牛王菩萨”也会从她口中前来助阵。听众便怀疑这样恶毒的诅咒不是在骂永吉,于是第二天往往就有平时和英体有隙的人前来对质,这时的英体一般不会对前来对质的人解释,要骂则骂,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结果大都是两家人都奄奄一息,各自“回营修整”。听众这样怀疑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因为一个人由于自家的猪不在角落里拉屎而骂它“出门要遭车撞死”或者“生娃儿是私生子”确实让人觉得过分考究。猪能否逃出高大的猪圈跑到公路上被车撞不说,生的“娃儿”是不是私生子确实自古除了英体之外无人如此认真地批判过。但有时,我们又不得不承认惩罚的确实是针对永吉的。记得有一次,不知永吉犯了什么错,英体硬是把他从他们家门口用脚揣到我的家门口,场面之惨烈,至今我妈还那它证明自己当时对我们是多么仁爱,要我们好好争气,不要辜负了她。
对于学习,却远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言,上学的时间和成绩的好坏,英体都漠不关心,关键是做好家务。就像一盘肉和一碟泡菜,泡菜虽然开胃,但终究不能用来填肚子。永吉不得不首先安排好自家猪圈里那几头黑不溜秋的猪,才匆匆上学。常常上课良久,教室外就传来轻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教室门口便突然冒出一个浑身冒着蒸汽的胖乎乎的“汗人”――那便是永吉。每当此时,我总要产生永吉喂猪时种种细节的遐想。
有一次,我和永吉上学都走了好远,已经下了一道坎了,突然听见英体从坎上发出的尖而高且拖得老长的声音:“永——吉。”
永吉连忙高声答应:“哦,有啥事?”
“你狗日的娃儿,咋不喂猪就跑了呢?快些回来……”
永吉这才记起昨天老师说今天县里来人听课,特别嘱咐过他今天千万别迟到,心里老想这事就把喂猪给忘了。永吉一时不知所措,涨的通红的脸上颤动着两片厚厚的嘴唇。而英体的吼声却毫不歇气地掷来:“快点!”
永吉书包一甩,咚咚咚地跑回去。最后就只听得英体骂永吉的话了,不过声音小得多,大概是抱怨或是往回走了吧。记得那天老师边上课边不住地张望着外头,大家都知道那是怕永吉突然冒出来呢。但一直等到下课,永吉也没来,下课后老师那长长的“嘘”的一声吐气至今还清晰可闻。
老师其实也都知道永吉的“家规”,也曾为此多次和英体谈过,发现无济于事后便也默认了,所以每次迟到只要是永吉,老师也只挥挥手让他坐下,并不批评。即便如此,永吉的成绩倒不算差,这是我至今没有想通的。
英体也时常教育永吉要孝顺,永吉总是说将来买个大彩电什么的,唯独这时,英体才露出满心欢喜的样子。我估计永吉抓住了这一点,所以屡试不爽。
由于永吉总是有做不完的家务,像“耍陀螺”、“斗野鸡”的玩意儿便是只有我和新春才享有的“特权”了。而我和新春的最爱,莫过于挖兰草。拿着点锄(一种非常小的锄头,一般用来挖地里的茎类作物。),背上竹楼穿行在茂密的树林中,仔细地分辨茂密的草,心里把自己比做小说里的大侠在找一本武功秘笈,神气之极。听大人们说,一种叫做“金边兰“的特别值钱,一株可以卖上好几千,然而虽然我们每次都怀着电视里许仕林挖雷锋塔那样的诚心,但最终都只是挖些不值钱的“巴木兰”。
还有钓鱼。钓鱼就不像挖兰草那样随便到哪里都可以了,由于离河很远,我们不得不偷偷地跑到别人私人承包的鱼池边钓。特别是到了初中,我们都开始上晚自习,每周星期日晚上便要赶到学校,于是我和新春商量好了说学校补课,到了中午便迫不及待地带上“秘密武器”奔往预先选好的地方。所谓秘密武器,其实就是一根细线、一颗钓鱼构和在用完洗衣粉后的口袋里,正和一堆紫色泥土用扭动的身体做抗争的蚯蚓。不用鱼杆,找一个树多的好隐藏的地方蹲下来,轻轻地把拴着穿有蚯蚓的钩的线伸到水里……不一会儿,便感到手上一沉,露出半截的细线在水面上抖动起来,泛起微小的细纹,心中一喜,“嗖”地站起来,手提得老高,弄得挨在身上的树枝“哗哗”作响。要是运气好,线的那头一定挣扎着一活崩乱跳的鱼儿,手中那种因为鱼的乱动而沉沉的感觉直到现在我也想不出什么方法来形容它的惬意。差不多时间到了,便收起线,装好鱼,藏在回家时必经的路边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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