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傅与徒弟
中学毕业的徒弟进了工厂,做了师傅的徒弟。那时候,师傅比现在的徒弟还年轻,技术精湛,是远近闻名的八级钳工。师傅待徒弟如子,言传身教,严格要求。徒弟敬师傅如父,谦虚好学,一丝不苟。师傅对徒弟非常满意:这小
中学毕业的徒弟进了工厂,做了师傅的徒弟。那时候,师傅比现在的徒弟还年轻,技术精湛,是远近闻名的八级钳工。师傅待徒弟如子,言传身教,严格要求。徒弟敬师傅如父,谦虚好学,一丝不苟。师傅对徒弟非常满意:这小伙子,打磨打磨,是块好材料;徒弟对师傅充满感激:师傅啊,我的每一点进步,都离不开你!
师傅看重,徒弟争气,入党、提干、上大学,眼瞅着越来越有出息。师傅看在眼里,就美在了心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三十多年过去。昔日机器轰鸣的工厂,早已经变成了光怪陆离的娱乐城,工人们或买断工龄,或下岗待业,如离散的羊群,各奔西东。
师傅,已退休在家:老伴亡故,体弱多病,孤身寡影,老态龙钟。徒弟,已是公司老总:年富力强,级别司局,踌躇满志,春风得意。师傅与徒弟,是典型的两极分化,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一日,晚饭后,师傅拄杖外出,踽踽而行。听说自己的徒弟已经成了精,不但把工厂变成了自己呼风唤雨的天下,而且每天晚上,还都要到这娱乐城里办公。许多过去的师兄弟们都在戳他徒弟的脊梁骨呢,说他贪污腐败、吃喝嫖赌一条龙。
师傅纳闷,有些搞不通:自己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党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孩子,怎么会变成了吃工人血汗的害人虫?师傅决定,要亲临现场,看一看徒弟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了,难道还真的如同大家说的不成?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当年的工厂。
师傅站在马路对面,抬眼望去,过去的车间和办公大楼,已经完全变了样,成了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娱乐城。师傅看着这陌生的景象,一边叹息着,还一阵阵发愣:这才几年啊,怎么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曾经的车间里,听不见了机器轰鸣,传出来的,是令人销魂的靡靡乐曲、燕语莺声。出出进进的,不是本城的富商大贾,就是“以民为本”的公仆精英。
师傅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好像在看电影。
就在这时,一辆豪华轿车吱地一声,停在了娱乐城的大门口,师傅看到,车上下来的,正是当年自己的徒弟,现在的公司老总。师傅揉了揉眼睛,他想看清楚,车上下来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徒弟?难道当年那个尊敬师傅、谦虚好学的好孩子,怎么变得如此的霸气十足,其势汹汹。
还没待师傅缓过神,就见从门里跑出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就像两只花蝴蝶一样地瞬间飞到了徒弟的跟前。一人架起一只胳膊,就把徒弟往娱乐城里搀。徒弟好像对这些都早已司空见惯,任凭女孩子们摆布,还很自然地带着满脸的笑颜。
师傅摇晃了一下,差点没有摔倒。一股火气腾腾地直往脑门子上窜,看来师兄弟们说得都是实情啊,自己的徒弟还真的成了喝工人血汗的,让工人弟兄们戳脊梁骨的害人虫!
师傅不知哪来的力量,他提起拐杖,踉踉跄跄地快步跑过马路,竟把阻拦他的保安也推到了一边,跑进了娱乐城的大厅里,气喘嘘嘘地,双手拄杖,站在了徒弟的面前。
徒弟正被两只花蝴蝶搀着,腾云驾雾般地在飞呢,突然间被人挡住,心中当然很是不快,于是抬起头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狗胆,敢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动土捣乱?
这一看可不打紧,徒弟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愤怒的脸。
师……师……师傅,徒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扭身甩掉了两只花蝴蝶,站直了身子,结结巴巴,最终没有把师傅两个字一次叫全。
师傅气喘吁吁,双手拄杖,怒视着徒弟,不发一言。
徒弟醒过神来,却没有了刚才的霸气。他伸出双手,想把多年未见的师傅扶到沙发上,然后再慢慢了解情况,和师傅叙谈。
师傅气喘吁吁,依然双手拄杖,怒视着自己的徒弟,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徒弟虽身居高位,却还没有完全忘记过去的师徒情义。他灵机一动,招手叫来了大堂的主管,如此这般耳语了几句,那主管小跑着就没了影。
徒弟看着自己的师傅,只见师傅正在怒眼圆睁地瞪着自己,虽然多年未见,却表情如水,没有一丝欢喜。师徒相见,竟然是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师傅木木,徒弟纳纳,场面尴尬,气氛压抑。
师傅最终被徒弟搀到了沙发上。
师傅瞥一眼徒弟:“劳驾你了,当了这么大的干部,还要你来搀我。”
徒弟望着师傅:“您是我的师傅,师傅的恩情,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
哦,师傅点点头,表情冰冷,没有一丝笑意。徒弟稍稍舒了口气,可脸上早已经布满汗滴。
师傅:“我们的工厂呢?”语音里,透着怒气和怨气。
徒弟:“国企改革,势在必行,工厂倒闭,已经改为了娱乐城。”回答得非常得体。
师傅:“咱们的工人呢?”问话里,含着依然含着怒气和怨气。
徒弟:“工人们都得到了妥善处理。”话语巧妙,可少了几分底气。
师傅:“你的那些师兄弟们呢,你是怎样“妥善处理”的?”师傅在强压着火气。
徒弟:“他们都属于4050,按照政策,会得到很优惠的待遇。”徒弟自知理屈。
师傅猛抬头,一双老眼怒视着徒弟,目光犀利:“难为你想着他们,还给他们“很优惠的待遇,”谢谢你,谢谢你啊!”话声虽低,却犹如晴天霹雳。
徒弟已不知所措,没有了正视师傅的勇气,低着头,连连说:“应该的,应该的。”可话音未落,已经大汗淋漓。
师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双手拄杖两眼微闭。
此时,大堂主管小跑着来到了师傅的面前,将一只礼品袋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师傅的身边,里面是两瓶茅台酒,还有两条中华烟。
“这烟和酒是我孝敬师傅的,区区小礼,难成敬意。一会儿我派车送您回家去。”徒弟非常聪明,他想一举两得,就坡下驴,既给师傅送了礼,还要请师傅回家去。这年头,送礼哪有不要的呢?何况还是师傅一辈子都没有喝过的茅台酒、没有吸过的中华烟呢!
“等等。”师傅虽然说着话,可双眼依然微闭,“把你的礼物拿回去。”
“师……师傅,您就收下吧”此时的徒弟,真想狠狠地扇自己,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师傅还是那个老脾气?
师傅猛然睁开眼,怒视着自己的徒弟,拐杖戳地,愤怒地吼道:“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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