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路,那人,那事

那路,那人,那事

苦楝散文2026-01-08 03:49:57
早上,买菜路过人民医院时,见到宋家村的胡老师,估计已有七十多岁了,人往老处走得种种迹象他似乎都有了,头发白了,身体瘦了,大老远地跑到这种地方来,肯定病也不轻了,我过去打招呼,向以调皮著称,以能说会道著
早上,买菜路过人民医院时,见到宋家村的胡老师,估计已有七十多岁了,人往老处走得种种迹象他似乎都有了,头发白了,身体瘦了,大老远地跑到这种地方来,肯定病也不轻了,我过去打招呼,向以调皮著称,以能说会道著称的胡,反应有些迟钝,竟不知道我是谁,不过简单的几句话之后,他还是记起来了。
他本是做老师的,做老师的时候跟父亲同事,他家庭出身是地主,所以在当时要找个老婆不知道有多难,血气方刚,精力充沛的他大概是因为一时冲动,竟摸了一位漂亮女学生的脸,被举报,最后,为这一摸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好端端的铁饭碗就这样在可恶的一念之下云烟一样永远地消散了。
我所以认识他,还要从南庄说起了,那会父亲到南庄小学做校长,而从南庄到集镇上要走上十几里的山路,印象当中常常是母亲带了我从南庄走到我的外婆家刘凤嘴,回来时同样地要一步一步从刘凤嘴走回南庄。这段路多是山路,从集镇往南庄方向过牌楼里有家庄屋,其功用类似于亭子,路过的人,上畈的村民,逢着下雨就进去避避雨,逢着烈日就进去躲躲阴,大热天的中午还可以在里面睡午觉,一觉醒来又可以精精神神地投入到劳动中去了。庄屋是杉树屋,青砖灰瓦,有段时间里面还住了人,主要是为来往的路人提供方便,特别夏天的中午,总有那么一大帮子人聚在里面睡觉,聊天,吃饭等,还记得大热天时屋瓦上满是一种俗称为“瓦蛆”的黑色毛毛虫,满身毛刺,时不时的从屋瓦上掉下来,落到人的颈脖子上,辣嘛嘛的,痒兮兮的,让人好不自在。有一回,大概是插秧的季节,看到屋瓦上,倒着粘满了带着烂泥的秧苗,说是这种做法可以治“瓦蛆”,效果还真的不错,绿油油的秧苗沾上去之后,很快就不见了瓦蛆的影子,而那些倒贴在灰色的屋瓦上的青青的秧苗永久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与庄屋相隔不远有座石头坟,坟的主人叫石头婆婆,说是许多年前到处闹饥荒的年月里,一位外地来的要饭的老女人因过度劳累饥饿倒毙在庄屋附近的田畈上,好心的石门楼人,就在路边的山上找了块空地将其草草埋下,坟头不高,像个土包包,后来,上畈的石门楼人到附近干农活,都会就手从路边捡块石子扔到坟上,再后来连来来往往的过路人都要捡块石头扔到坟上,这样做先大概是出于对石头婆婆的同情和尊敬,后来慢慢有了为自己祈福求平安的意思,这样一来石头婆婆的坟头不光是越堆越高,而且香火也愈来愈旺,甚至有人戏言说,石门楼之所以“载秀”(出人才的意思)是因为石头婆婆的坟埋得好(乡俗有坟埋得越高越有利于子孙兴旺发达的说法),“载秀”也好,坟埋得好也好,石门楼人的善举应成传世佳话,南来北往路人的良愿值得尊重。
过石头婆婆的坟再往前走一段路,一处岭下靠西的路边建有一个路亭,路亭的周围是茂密的灌木丛,更有杂树立于其中,蓊蓊郁郁的,往背面去是一块坟地,每每走到这个地方,汗毛竖起,背心里凉飕飕的,特有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刘老师就说过,年轻的时候,他在宋家村教村小,经常要走这段山路,一次走到这里,发现亭子边上居然有一匹狼正一瘸一拐的走着,刘老师立时紧张起来,但随即又稳住了自己,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雨伞做瞄准状,俨然一个猎人手托一把子弹已经上膛的枪准备射击,见状,那狼迅即拐入灌木丛,便不见了踪影,狼是被吓跑了,刘老师也被吓出一身冷汗,之后仍心有余悸地拼命把后面的一段山路跑完。等到我们一家到了南庄之后,曾听到龙船嘴的一个同学说,有一回他们在亭子边的一个坟洞里居然一下子挖出了四五只狼崽子。我在邓家畈、南庄读书,到快要小学毕业,却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一只狼;这条山路也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也从来没有一只狼突然闯进我的视野,现在想想这似乎是一种遗憾,为什么我不能与这种传说中凶恶的动物针锋相对一次呢?!不过那会我不知道有多怕,打这里经过时,总是胆战心惊的,一路扯着爸妈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有饿狼闪电而过,将自己掠入茂密的山林。
再进去有个地方叫周马岗,岗下是一垄空旷的平地,不过早经开垦成良田,老爸读书的时候,这里曾经是他们学校的自留田,每次上劳动课的时候,他们都要扛着劳动工具从集镇走上老长一段路到这里来劳动。有时想想,老爸时代的那种半工半读的读书生活还真让人羡慕。双脚插进烂泥田中,双手捧着书本,让身体在劳动中变得强健,让思想在读书中变得纯净。一直到现在老爸对时下的教育方式颇有微词,说有的读书人出息了之后真的是“一年土,二年洋,三年认不得爹和娘”。岗的西侧则是一座砖瓦窑,那位被开除的胡老师就在这窑上做大师傅,帮窑上干活的人烧烧水,弄弄饭,大概自己也在借此思过,借劳动改造自己,当然更重要的是要借此混口饭吃,思过是精神层面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说是糊弄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糊弄自己吧,自己心理清楚呢。想来,千事万事吃饭是大事,解决温饱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每次打这经过,只要我说渴了,妈就会带我到窑上胡老师那里讨口水喝,每次胡老师都是笑脸相迎,非常热情。可我当时想为什么这样的人怎会一下子从老师沦落为大师傅呢?再后来听说,他到宋家上门招亲,并有了一个儿子,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终于有了儿子,对他来说应该是莫大的安慰,我离开家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周马岗,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教私学去了。一个普通的人生兜这么大一个圈圈之后,居然还能旧业重操,难道不也算是踏入正轨吗?
许多年后偶然的一次简单碰面,触动了我的记忆之弦,又让我想起那些早已遥遥远去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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