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起“草”落十五年
近日,在家中整理照片时,突然发现自己分别于1990年和2005年同在北戴河和山海关的留影逆差甚大,15年前的我明显要苍老一些,连我身边的许多朋友都如此认为。这绝非危言耸听。先前的我除了一头漫不经心的发
近日,在家中整理照片时,突然发现自己分别于1990年和2005年同在北戴河和山海关的留影逆差甚大,15年前的我明显要苍老一些,连我身边的许多朋友都如此认为。这绝非危言耸听。先前的我除了一头漫不经心的发丛外,最显眼的莫过于鼻梁下的那片土地上长着一片茂密的草,而今却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黑壤土。
那草丛似的胡茬是我在读初中时就开始苦心经营的。那时,身居边远农村,没有多余的书可读,只有对老师的崇拜。我的语文老师是一个刚刚得以平反复出的“右派分子”,清瘦,特高,花白头发,架一幅古铜色的老光眼镜,留着浓黑的胡子,据说因为秘密参加抗战活动于1942年从四川大学中文系肄业。他虽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徐哑聋,却耳聪眼明,才思敏捷,把个《红楼梦》背诵得滚瓜烂熟。我崇拜徐老师也崇拜他的胡子。不仅如此,我还从他那里得知,大凡文人骚客都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以展现其艺术气质,连鲁老头子(鲁迅)也是如此。喜欢文学的我,便寻思起留胡须的事来,两年下来,成效还算不错。
后来在外求学,视野有所拓宽,在不同场合间或看过高尔基、托尔斯泰、莎士比亚、狄更斯等大文豪的画像,果真都是大胡子,而且胡子浓得像他们的作品一样深邃。于是我窃喜:这胡子算是蓄对了。
到了1985年,我参加了工作,并在地区作协成立时混了个会员称号。这时,我不仅更加勤奋地读书写作,而且更加爱惜自己的胡须了,每天都要对着镜子精心修剪、梳理,唯恐有细微的不妥影响我的“艺术形象”。
1989年,本人懵懵懂懂就弄了个芝麻大的官衔,精力便逐渐转向工作了。是年暑假,受市文化局指派,为涪陵一知名小学校长撰写报告文学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后,就不知不觉就告别了文学。但胡子依然留着,因为我不仅还惦记着文学,而且对胡子又有了新的理解。不是有句俗语叫“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吗?20多岁的人,毕竟年轻着,要想干好事业,就得留着胡子,做老成状,所以1992年在天安门前的留影与1985年的模样没有什么区别。
1993年初,受南巡谈话启发,下海欲望蠢动于心。日思夜想,一个科技型企业的轮廓浮现眼前。组建时,尽管曾经参与筹划的一些保守派老专家纷纷退出,但我和另外5名年轻同伴还是义无反顾。接下来的6年间,与其说我为单位做了贡献,无宁说我荒废了自己。尽管也苦读菲利普•科特勒,也洋洋洒洒做下10多万字的读书笔记,也认真研究过张树新、史玉柱、吴炳新、宗庆后,但共和体制下的超常操劳和无端苦累令我思想抛锚以至颓废,文学在我心中已荡然无存,我几乎想不起文学这个名词了。所以,嘴上的胡子也懒得去管了,三天两头胡乱打理一下,勉强能够出门社交便可。
1998年底,我回到原来的科研管理岗位上,打算让劳烦的心静一静,再静一静。不经意用手一摸,嘴上那片毛茸茸的草丛已经变得硬朗,触及手尖还隐隐作痛。遂又想起自己原来是与文字有缘的,既然找不到文学的感觉了,那就整点别的吧。一两天功夫便可成就一大叠公文,交给被称为领导的人随意找一个场合随口一扔,罢了。有时也作长篇大论,曾历时1月整了个10万字的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让科技部组织的权威评审专家投来赞许的目光,本人因此而在渝、涪两地小有名气,于是一些人慕名而来,包括要求写情书的,写工作总结的,写述职报告的,写立项报告的,制作PTP文稿的,甚至党校、电大学生毕业论文,重大、川大MBA毕业论文,本人统统揽下,因为那时工资低,烟瘾酒瘾又大,常常入不敷出,只好想点苦方了。但无论如何,人在长,胡子在长,文学已然远去。
2004年4月,本人误打误撞、云里雾里就进了城,走过北山坪当上了陈焕生。这时,我决意不留胡子了,因为留着胡子既苍老又沧桑,实在有碍观瞻,换言之,此时的我根本就不认为胡子与文学有什么联系了,只想到要把自己装扮得年轻些。于是就到商场选购了一款名牌剃须刀,天天为我的面部、唇部除草。2005年国庆前夕,我第二次在北戴河畔过夜观景,全然没有一点诗兴,说透彻一些就是神经麻木。倒是同行的张兄突然设海鲜宴为我的40岁生日祝福,着实让我感慨了一番。摸摸面部,草是没有了,但根很密扎。
来到城里就是不一样,见识的人多,交流的机会也多。有意无意就碰上先前那些“老文学”了。尤其是作协领导李老师,据说寻了我许多年,令我感动了好一阵子。在2006年初的作协会上,我是以陌生的面孔出现的,我不认识许多人,许多人不认识我。特别是在饮酒席间,17年来对文学的荒疏让我无从插话,甚感尴尬。
带我重返文学的人是我非常敬重的聂焱兄长。与其说“带”,不如说潜移默化。因为常常聚在一起吞酒,他那诗人的特质、作家的风范和为人的豪放就感染了我,便不自觉地写写画画起来,感觉还不错。
不过我已习惯于不留胡子了,情愿让鼻梁下的这片土地多接受一些阳光雨露的浸润,少长一些荒草。15年前的少年渴望艺术、渴望老成,15年后的中年却在文学的返途中,并装扮年轻。
文学与年轻当然是有关系的,文学是内在的表达,年轻是外在的表达,人生缺少了表达将是何其郁闷。还是写吧。妈的,二月河说得真好:提起笔,老子天下第一;放下笔,夹起尾巴做人。
二〇〇七年四月二十五日
版权声明:本文由找sf传奇网站发布网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