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安静下来，没事可做的沈成把自己裸露在夜里。抬头看着天空，今晚的夜色，似平日一般静谧。什么都已经熟睡了，他仿佛能隔着屋子外面的墙听到女人打鼾的声音。四下里唯一的动静，就只有脚下有些破落的叶子，无力的飘来飘去。眼看着要下雪的天气，又一时下不下来，光着手和脸走上一段距离，皮肤上泛起的细微的撕裂声，铿锵有力。
只是这夜里，如果不是出来走走，又能做什么呢？
前些日子有听到一个很久没见面的朋友的消息，说是家里面催的紧，可能今年年前就要把婚结，特地的找了半天电话，说是给发个请贴，到时候有空赏光。面对很久没联系的朋友，沈成倒是答应了，只说到时候看时间紧不紧。这样的事情，对沈成来说，是最为尴尬的。老朋友聚聚实是好事，有时候不免触景生情，再说是结婚这样的事情，又不好坏了主人的兴致。说去那是肯定要放在心上的，只是他但愿这时间能不能过的慢点，能赖一天是一天。这样说似乎不近乎人情，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有时候脑子胡里糊涂，有些什么荒诞的想法，自己也都觉得滑稽。
“结婚是件大事啊，要慎重着办啊！”
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听完让人毛骨悚然。
很久以前，沈成还觉得有些事情离自己很远！以为年轻的日子还很遥远，过不完的快活，使不完的劲。一些事情等玩劲过去了，才是办的时候。只是近一两年，突然间觉得之前的想法不靠谱了。父亲母亲随便生点小病，心里跟猫挠的一般忐忑不安；赶上个别人家的黑白喜事，总觉得不是滋味。又频频的听到一些结婚生儿子的消息，沈成不由的觉得自己老了，或者说是不能再象以前那么玩了。那张年轻的面孔却无法瞒闭心理的焦虑。有时候，他就在想，我妈当时给我生份证上报日期不能往前追两年啊。他在为一个年轻的身躯和一个沉重的心理在活着。唯一能让他忘记一切的，就只有在球场上了，阳光下的他，永远不会枯竭，只要不让自己停下来，这个快乐的世界就依然存在。他不想说是这个世界怎么了，他没有资格这样说，他唯一想说的是，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个人世，然后丢下这么一个大烂摊子让自己收拾。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乐天派。每天做自己该做的工作，想自己喜欢想的乱七八糟事情，要么就随便对着个扯扯牛皮，编几个故事唬唬小孩子。他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至少是目前没有。他连唯一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吃饱穿暖，然后以一个全新的面貌投入到工作。下班之后再换另外一种人格，他喜欢这样，而且乐此不疲。他不喜欢把工作和生活混淆了。一个要有追求，这个他是懂的。或许也是因为他懂的太多了，有些时候反到是没了追求。目前的生活，他还是基本满意的，虽然会沮丧，会迷茫，甚至有时候会放纵，但这些还都在可控范围内。他不觉得周围有什么对不起他，他这一生，最大的痛苦，或者就是在进行着一场没有战场，没有硝烟，连集结号都没有的无形的战争，而这么些年来，面对那个对手，好象也从来没有赢过。是的，这就是痛苦。
头顶上没有什么光线，但有幸有那么几点灯光会流连在这里，使这里不至于太空荡。沈成撮着手指头，摸摸自己的脸。在这夜里让人受尽了委屈。他也不在乎刚刚进行的那场战争是谁赢了。望着四下的黑洞，一种无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或者每个人都要走这步吧，被这团黑漆的浓雾给埋在里面。还要计较什么呢，两点一线，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他不禁想起有位“仙人”说的话：世界是一座桥，不要在上面盖房子。想到这里，他满足了。他为自己还没有盖房子而感到满足。他忽然觉得他有资格去嘲笑那些盖了房子的人。于是他就笑了起来。四下泛起虚空的浮音，好象一颗石头掉进了没底的井里。唯一的回音也就是空气的摩擦声，而且如此飘渺。“一个人能做的也不过如此”，眼前有棵树，他把头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试图倾听。他想听到些动静，他知道会有动静的。谁说都睡着了，还有些是用眼睛看不见的。
“树在偷听我们的说话，而且在笑我们很傻！”沈从文的话，沈成略微加了下修改。可怜的人拉，文字留下了，树留下了，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是年轻好啊，年轻可以做梦，老了连睡觉也都成问题了。沈成不禁觉得自己有点虚度光阴，这么好的时间，为什么不回去做梦，站在这里吹什么冷风。他越想越觉得滑稽，两只手缩进口袋，大步流星往门那边赶。
“也许可以做个有关女人的梦！”
“可怜的孩子，还在想着女人”
“那就做梦到了下世，我做女人！”
“妈的，你能不能不想女人，罚你下世还做男人！”
可能真的要下雪了，四下里，有乌鸦在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