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梦

殉梦

北寺小说2025-08-08 23:13:43
1一九二一年,十七岁的夕微。那个时候,男中和女中本来是该分开的,所以安显本来就该错过了夕微。但资州是小城,西南一隅,山高皇帝远,保持自己倔强的存在方式。同泽中学巴掌之地,容下了城里初绽的蓓蕾,男男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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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一年,十七岁的夕微。
那个时候,男中和女中本来是该分开的,所以安显本来就该错过了夕微。
但资州是小城,西南一隅,山高皇帝远,保持自己倔强的存在方式。同泽中学巴掌之地,容下了城里初绽的蓓蕾,男男女女。
包括安显和夕微。
安家在资州是大户。安显第一天上学便开了自家的老爷车去,城里十二个时辰之内就炸开了锅。羡慕的,嫉妒的,都有。却众口一词,说这安家少爷,外表英俊,家世显赫,也许骨子里还有那么些****。
十八岁的安显,成了谜。太年轻。
夕微第一次碰见这位传说中的少爷,他便驾着车,鬼使神差,跟了她一段路。
碧云天,黄叶地。夕微脚步惊疑。
你为什么跟着我?她忍无可忍地去踢安显的车门,涨红了脸。
我想认识你。安显探半个身子出车窗,极讨好地笑。
现在认识了?安少爷,请不要打扰我回家。夕微嘴角上扬,还他一个白眼。
安显点头,说,对不起,我立刻走。像受了训的孩子,委屈却顺从。
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你命定的劫,纵使火海刀山。
夕微就是安显的劫。
后来夕微开始喜欢安显,喜欢他如此小心翼翼待她,给她温柔绅士的一面。安显常说,夕微我真怕你,怕你不理我的样子。无辜的眼神,委屈万分。
夕微的虚荣心,在安显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满足。
然而,这喜欢,这满足,能否等同于爱情。安显要的答案,夕微始终给不出。
生日的时候安显送她礼物。精巧的茶色盒子,夕微打开,愣了半天。
安显说,紫水晶,有祝福的意味。夕微没有听见。
她在看这淡紫色的水晶手镯,浅血色的花纹包在里面,缭绕得像一阵青烟。在哪里见过?夕微叨念着,到底是在哪里呢?心打了一个寒颤,被安显唤醒。
怎么了,不喜欢?是我一直很珍爱的东西呢。母亲从九寨带回来,我保存了整整三年。这附近是绝对没有的。安显皱了眉头。
夕微笑而不语,轻轻地把镯子套在手腕上,另一只手握着它,象是怕这脆弱的生命流逝。
安显也笑了,看着夕微。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回到家,屋子里没有点灯,父亲坐在角落的藤椅上,烟味很重。他问夕微,是否已正式同那阔少爷交往。夕微偷偷把手镯取下藏在身后。
许国涛走过来,“啪”的一个耳光落在自己女儿脸颊。烟头在地上散开一地火花。
你该读书!知道什么叫羞耻吗?父亲指着夕微,指尖颤抖。
夕微恨恨地咬了牙,不说话,睫毛一闪,忽地就流下泪来。脸疼也不及心疼。
她侍奉父亲,就如侍奉她的爱情一样,虔诚,且卑微。但始终不得正果。
许国涛是个终日不苟言笑的人,而且对夕微管教甚严,脾性也不和善。夕微稍有差池,他从不耐心说教,却只是骂,话不算难听,但语气很重。骂得多了,就渐渐形成一些不成文的规矩,给夕微遵守。
九岁,夕微说,父亲,我会改,您别生气。
十三岁,夕微说,你的管教是束缚,太压抑。
十六岁,夕微说,血浓于水,你这样待我,叫我怎能相信你仍心疼我!
便从此缄了口。不冷不热的态度,小心翼翼地生活。
2
彻夜难眠。
夕微闭上眼,又见到那个女人,仿佛在面前。
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有一个大体的轮廓在脑海里,还有她一身白衣,流动着雪一般柔滑的光。整个,有亲切又凄楚的味道。
然后那个女人放一只镯子在夕微掌心,湿湿的凉,直凉过单薄的衣衫,透进心里去。
每次,这个梦境总是重复,夕微已经能预知,接下来女人要向她点头,然后微笑。
一切都是模糊的,夕微甚至看不见女人的脸,但她觉得她就在笑,劫难丛生地笑,叫人怜。
接着梦便消失,一切无踪无影。夕微连镯子的模样也没看清楚,就醒了。
可是这次竟然不一样!
这次的梦里,夕微不可知地,就低头看清了镯子的形貌。
紫水晶。紫水晶!
竟是和安显送她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那一个带着裂痕的缺口,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就是带着安显送她的礼物进了梦里。
为什么?
醒来的时候夕微想起母亲,翻出照片抱着它紧紧蜷在床角。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怀念起最能给自己坚强的人。
六岁,父亲告诉她母亲离开了家,扔下他们去和别的男人厮守终生。夕微那时并不明白什么叫厮守,但她知道自己从此失去母亲了。那么善良温柔的女人,竟也会给她一辈子的委屈。这世上太多事情叫她纳罕。
年幼的夕微哭喊着问父亲,母亲现在住哪里,她可不可以去看她。父亲默然,拳头握紧,冰冷如石。
夕微继续哭着喊着要母亲的时候,许国涛竟像火山,爆发。他一把推开夕微。六岁的夕微,
额头撞在桌角,红色的东西让她嚎啕。空气里还有父亲发疯似的一阵吼叫,然后又忽然安静。
夕微昏厥过去。而许国涛就只是呢喃,她不会,不会回来了。眼里隐约有泪。
夕微从此再不敢追问什么,就连母亲两个字,哪怕无意中出口,也要胆战心惊好一段时间。
想起往事,夕微倦怠起来,又一次睡下去。睁开眼已是晴天。
学校今天放假。
父亲在楼下说有客人来,夕微你下来倒茶,然后出去买些菜回来招待人家。
整个屋子上下两层,木板楼,只有夕微和许国涛。父亲做的是丝绸生意,家底虽不丰厚,但也不是没钱请佣人的。母亲走之前家里还有一个老管家和五个丫头,可是许国涛后来把他们都辞了,他对夕微说简朴一些的好。夕微知道这只是借口,父亲也许是要卸掉一切与往事有关与母亲有关的人或物。
除了她。
除了夕微。
所以从此家里来了客人父亲总是叫夕微忙里忙外,偶尔来人赞叹说令千金小小年纪竟也如此贤惠,许国涛居然就笑了,还很大声地笑。夕微觉得父亲真是一个爱奉承的人,便转身不屑地走出了客厅。
这次夕微下楼,看见一个衣衫周正的年轻人,二十来岁,黑边眼镜驾在鼻梁,左手提一个皮箱,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拘谨的样子。
夕微说你坐啊,我给你倒茶。
那人说不用,我来向老爷拿一些丝绸店的帐簿,拿了就走。
夕微把茶叶拿出来一小撮一小撮地装进茶壶,说,那可不行,父亲刚才吩咐了我去买菜,你应该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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