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是个老实巴交的陕北农民，穷了一辈子，老了就要幸福了，可老伴却没有这样的命。这也是他时常向别人引以为豪的，说老伴屎一把尿一泡的把儿女拉扯长大，却早走了，这是她命不好。笑着说着，眼神却滞涩凝重，像嵌着一小块石头。

在外地工作的女儿和儿子，为了让父亲住得舒服点，商量好后就在村里准备给老人盖三间平房。同时过节回来，也有个方便地方住。这不三间新房已经竖在了刘老汉面前，这就是他老年的幸福。

新房还没有装修，刘老汉还必须拉扯着自己的孙子“丑丑”，将就在黑枯的窑洞里。刘老汉按耐不住，总要跑进新房里去看，把防盗门开了又开，开关按了又按，不由自主地在那里傻笑。丑丑不明白，问：“爷爷，你笑什么？也让我笑笑。”刘老汉笑着低下头，看着可爱的小孙子，摸摸他的头，吃力地一缓一缓地把他抱了起来，什么也没说。丑丑就继续问了：“爷爷你笑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刘老汉放下小孙子，说：“爷爷就是高兴。”

丑丑在新房里像一匹小马，使劲地撒欢，这儿摸一下，那儿动一下。刘老汉也没管，蹲坐在窗边的阳光里看着丑丑傻傻地笑，他的脸泛着光，失去了岁月的刀痕，放佛回到了那年二十岁。

丑丑拔下来一个东西送了过来，刘老汉看了半天才看清原来是个开关壳子。他可吓坏了，一把抓过壳子，就开始大批丑丑不应该乱抓电器，万一电着了怎么办。刘老汉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开关，发现那些开关都快掉了，像是搁在了上面，一拿就拿下来了。

第二天刘老汉到镇上准备去买一些好的开关、插头等，回来后让电工小周按一下。在电器店，张老板建议刘大爷买西门子、公牛等品牌的，还介绍了开关最好用钢制的，这样不容易变形。刘老汉问了一下价钱，西门子、松下的一个都三十多，太贵了。刘老汉不想花这钱，不就一个破开关。他手指着上面的那个说：“这个是钢制的吗，多少钱？”老板嘻哈着说：“也是钢制的，十五块钱。这个牌子也挺好的，质量没问题。叔，我知道你家盖新房了，想让你用大牌子的嘛。”刘老汉摆摆手说：“用不起，我就一个农民。能用价钱便宜就是好的，管它什么大牌子的，耐用就好。”张老板说：“你老说的对。对了，天气预报说后天要下暴雨，也该下了，庄稼都快死了。”刘老汉说：“早该下了。就要这个牌子的开关。”

新房让小周把电路改了一下，再把新开关、插头等全换了一遍。刘老汉满足地按着新开关，确实手感要比以前的柔软舒服，声音也干脆。外面的风吼得也大，刘老汉瑟了一下身子，骨头“叭叭”响，知道今晚天要变了。

果不其然晚上就开始风雨大作，电闪雷鸣，还夹杂着鸡鸣狗叫，整个村子好像受了诅咒。丑丑吓得不住往爷爷怀里钻，爷爷把孙子也抱得越紧了。

天明后，刘老汉本能地就往新房处赶，半路上老王气恼地说：“屋里的电器都烧坏了，开关、插头、灯泡都冒烟了。”刘老汉心头一紧，拉着丑丑加快了脚步，又碰到了辛婶，也抱怨这破天气，和老王家一样电器都烧坏了。

赶到新房后，打开门，就急着按开关，结果灯忽地亮了，又匆忙按了几个，屋里特别亮，老汉的心也踏实了，嘴角又无声地笑了起来。默默地摸着很有质感的开关，忽然转过头，对小孙子说：“丑儿，你不是认识字嘛，给爷读一下这上面写的什么字？”丑丑蹦跳着，嘴里“嘟嘟”地跑了过来，看了半天才从小嘴里一字一顿地说：“犀……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