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死了

夏天死了

铜鍉散文2026-02-02 07:57:38
夏天死了,到了该死的份上了,病床上一躺就是四年,把最后的一点人样也躺没了,我甚至以为他早死了。夏老头打从我有点记忆时起就是一个老头了。高大的身板,蒲扇一样的脚走起路来如同大象一样发出“扑哒扑哒”的声音
夏天死了,到了该死的份上了,病床上一躺就是四年,把最后的一点人样也躺没了,我甚至以为他早死了。
夏老头打从我有点记忆时起就是一个老头了。高大的身板,蒲扇一样的脚走起路来如同大象一样发出“扑哒扑哒”的声音。在我看来,那是个挺有趣的老头,这老头的眼睛出奇的小,眯成一条线,眼角上扬,给人的感觉像在永远不停地笑着。
老头告诉我,他姓夏,夏天生的。这就是他的名字的由来。夏老头一生都没结婚。我二十岁那年,他俯在我耳畔告诉我一个惊天秘密,他说他睡过五个女人。我那时一下子就有些瞧不起他来,心想被他睡过的女人肯定都不是好货。他跟我说起他睡过的第一个女人时,和色情小说里的情节差不多,我本能地离他远了一些,这等下流的事竟然挂在嘴边,男人是多么的靠不住呀。老头似乎看出了我的抵制的情绪,榔头一样的拳头在我的胸上轻轻地捶了一下。小子,慢慢你会明白的。我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夏老头在我无可逃遁的情况下向我讲起了他的第二睡过的女人。这回没有细节,只有泪水,泪水挂在他的脸上挺滑稽的。随后他用手袖抹去了泪,笑了笑。真的,如果她不死,我肯定不会打一辈子的光棍的。他说。老头没有向我讲起他的第三个女人,我反而渴望知道他的全部的艳史,可老头的嘴巴像贴了封条一样,再也掏不出半个字了。
我去了外地,一呆就是三年,三年后我回家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夏老头,他居然一点没变。他又在我的胸前捶了一下。小子,出息了。说这话时,脸上竟然有些红晕。稍后他告诉我,政府优待他,给了他一个看门的差事。我便又和他成了邻居。他那差事其实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去转转就行了,他算是一个尽职尽责之人,没规定的时间也蹬在那儿,结果惹出了麻烦,大院里偷情的事被他逮了一个正着,自感饭碗不保,便央我去充当说客。我不好去指责他的正义感,硬着头皮去求情,那家单位的头头哈哈一笑,说没事,是有人利用了老头的无知。我也打上一个哈哈,真的就没事了。
这以后,他几乎将我当成了恩人,动不动就拉我去他的格子间里撮上几口。老头做的饭菜挺上口的,加上烈性白酒,就有点爱说酒话,不过再没提过女人的话题。这在我看来是一种遗憾了,我早过了听荤段子脸就发烧的年龄,不时拿话去套,老头反倒有些害羞了。那时瞎说的,当不得真的。越是不让当真越是当起了真,人就是这么怪。
一天,老头向我指了指街对面的那个装修得怪模怪样的房子,神情也有点怪了,压着声音说,小子,旧社会了。我不懂。你看看,那里养着婊子了。我一听头都大了,有些不信。他于是向我描绘出了足以让我信服的细节,然后说,你可不许去那种地方,那可是要出纰漏的地方,说好了哦,不许去。老头眯缝的小眼里射出了一道轻蔑的光芒。
不久,几辆警车呼啸而来,该抓的抓了,店也被查封了。那夜,老头哼着小调,又要我去喝酒。我说,是不是你做的好事?老头作了作样儿说,可不许乱说。
几天后的一个黑夜,老头被几个蒙着面的人打了一顿,我觉得不对劲,要老头去报案,他拉着我的手死活不依。别、别,我砸了人家的饭碗,人家能不恨吗?过日子不容易,也无大碍。
夏天实在太老了,曾经用他的单位给他办了养老保险分给了他一间小屋子,他也就没有衣食之忧的不用上班了,老人真的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病床上的四年是在老人之家过来的,死时脸上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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