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到王庄去，看到他们正埋人。
我问问，竟然是老王。老王就是王村长。他得个脑溢血，摔倒眼一瞪可死了。
说实话，我还从没见过那场面：大街上有六班儿响器排开阵势，又是蹦又是跳，戏唱得一圈子人哈哈大笑乱鼓掌。看着真是喜欢人。
然而，那天我却无心看热闹。我是有事去找李支书。我从人群中挤过去，好容易才在这家用做治丧的小屋里找到了他。于是，我把他叫出来，走着我问：
“李支书，你们这是歌舞晚会呀，还是埋人呀？”
胡子都白着的李支书一听这话红了脸，叫道：
“日他娘，我日他娘，这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我说：“党中央三令五申要反对铺张浪费，看来在你们这儿，还真是没起到什么作用啊！”
李支书急了，说：“李局长，这事不赖我。我好好歹歹地给他们讲，他儿子说他就这么一个爹，得风光风光，叫你说说我咋办？”
我问：“他以前花村里的公款都还完了？”
李支书头摇摇，又点点，说：“完？这一死，啥都完了！”
我说：“好啊李支书，难怪有村民举报，县上让我来调查，你看这事咋办吧！”
李支书脸一暗便想哭，说：“得赶快找个好村长，改！”
二
当时我也这么想。我想那中原南街村之所以好，好就好在他们碰上了一位好干部。如今这年头，你若想在人群中找个人去偷，去抢人家，难！
可，这是要在人群中找出个好干部，这事很重要。
农村的干部是几年一普选，现在还不到时间。走进村委会办公室，我对李支书说明来意，我说书记让我来检查新农村建设，顺便调查一下群众反映的问题是真假。现在这一条咱先不讲，你说说你们村的具体规划吧。
李支书听后一屁股蹲上椅子，说：“愁人！”
我叫道：“李支书你可真行，在这儿领着六班儿响器打擂台，一提新农村建设你愁人，好吧，我让你愁！我干脆回去给书记一汇报，得！”
李支书慌忙站起身拦我。他喊一声奶奶，说：“叫谁干，谁都不干，逼急了，他立马出去打工跑，李局长，我……”
我一怔，问：“你说的是啥？”
他说：“村长呀，还能是啥!”
我又问：“你是说没人愿意当村长？”
他点了一下头，便憋气坐到哪儿不吭了。
我不信，说：：“邪门儿，这事若在外国，那还不争到拍卖了。你说都是谁不愿意当村长，让我去见识见识！”
他说：“滑头、二赖、老鳖一……”
我哼一声打断他：“看看你找得都是些啥家伙？”
他笑起来，说：“名儿赖人不赖。不信你去看看吧。”
我说走！
他说：“我给你找个人引路，我还得去埋人。”说完，他就站起来出去了。
不一会儿，有个五十多岁的，大哥般的人物走过来，放声喊：“李局长，你说你想先见谁，走吧。”
我随便说：“滑头。”
他说：“中。”便在前面动了腿。
三
滑头家住在村西头。走到那儿，我看到他们家有不高不低的三层楼，红瓦绿墙，大门旁，还有两条龙像活的一样立在那儿头朝上瞪着眼。
这时候，大哥站在门外喊：
“滑头，滑头！你老姨夫来了，你还不赶快出来接？”
里面立即传出回声：
“姨外甥儿你来了？自己进来吧。你看看我这么大岁数……”
我走了进去。
院子里站着一个年轻人，有三十来岁，很精神。一看见是我，他的脸“刷！”一下如红布，惊道：“哎呀李局长，你看看，我当又是憋子叔想占我便宜……”
我笑笑。他立刻说：“李局长您进屋，进屋！”
我走进屋。我看到他们房舍装修，脚下地板，所有的摆设都很现代化，问：“你一个人在家？”
他说：“我老婆领人正在大棚中干活。我这不是在家帮着埋人么。”
坐下后，滑头给我泡上茶，端过来说：“李局长，你可不是闲人，有啥事儿？”
我说：“我听李支书说想让你接村长，你为啥不干？”
他一本正经地说：“现在的干部都是选举。他说让谁干，谁就得干呀？那群众愿意不愿意！”
我想想这话也是，问：“就讲选举，你看看你们村谁合适？”
他笑着说：“我们村的人都可能，你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干，像二赖，老鳖一……”他又是笑。
我说我怎么听着李支书是想让你干。他说你别听他瞎胡扯，那老头真是老糊涂了。
我便问他那两个人有多大年纪。他说都比他稍大些，接着就夸，说他们一是稳重，二是聪明，三是都有一颗好人心。我说你哪儿？
他便有些口吃，道：“我……我最近丢东忘西的，好像要得老年痴呆症，真是不行！”
我说那好，你可不能哄我，我这就去看他们！
不想，这时刻他连忙做送客状，起身道：“行、行，我去给你叫！”
等我出来后，他赶紧就把大门锁上了。
四
滑头让我先到村委会办公室。不一会儿，他就领着两个人走进来。
我站起身。当我望到来者比滑头更年轻时，就想重新做下去。这时候，滑头手指着左边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说：“二赖，我的堂兄弟。”又指着另一个：“他就是老鳖一。”
说着，我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没一点变化，呲呲牙没敢笑。滑头说：“李局长，马上要烧纸儿了，我得赶紧去，你们慢慢谈吧。”
我哎，哎？话没出口他就溜了。
屋里只剩我们三个。我看着他们讲：“今天找你们，也没别的事，村长死了，就是想在你们三人中找一个村长。”
这时二赖才长长呼吸了一口气，道：“是这呀，我还当是东窗事败露哪！行，行，随便找，反正轮八轮，也轮不到我，我不担心。”
我讲，那你还真要担心些，听说村中只有你们三家最富，你本来就是个致富带头人！
他立时高兴起来，捏着腔儿说：“谢谢，谢谢你李局长，你是不知道，一回到家，我算是没一点材料，老婆天天把我骂的没地儿躲。我是最爱听人家夸我了哈！”
这时老鳖一紧接到：“他老婆知道他是个情场老手，你想让他当村长，要成妓女院吗？”
我说：“去！你哪，你还有啥能耐？”
他一笑讲：“我比二赖强得多，我是吃喝嫖赌全能手。另外，我还有整夜看黄色电影的特长，我还能……”
“你，你们……”我急到：“我五十多岁的人，儿子和你们一样大，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