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小雪第一次看三级片是和乔安。在小小的混合着汗味烟味脚臭味的录像厅，当那些艳情迷乱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时，宋小雪睁大两只圆滚滚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心跳如雷击。如果不是这样的黑，乔安一定会看到宋小雪的脸上飞着两片红云。
从录像厅出来后，天空正下着大雨。乔安倚在墙上点燃了一根烟，他吸了一口，掸落烟灰，朝小雪扬扬手中的烟，小雪呶起嘴巴，眉峰一扬便接过烟猛吸一口。她永远记得那根烟的辛辣，呛得她满脸通红，咳得惊天动地，眼泪如溪奔流，差点背过气去。
乔安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巧逢这时，宋小雪看见有个熟悉人影冲了过来，狠狠地朝乔安脸上挥了一巴掌。雨雾里，宋小雪看见爸爸那张因盛怒变得扭曲的脸。乔安的脸上火速冒出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像烧红的铁烙在了小雪的心上。
乔安狠狠地瞅了一眼宋小雪的爸爸，带着愤怒与怨恨冲进了滂沱大雨中。
那晚，宋小雪找遍了游戏厅，舞厅，台球室，最后找到了杨菁家。杨菁穿着粉艳红的吊袋睡裙，懒洋洋地抱着双臂倚在破败的木门上，露着雪白的胸脯和深深地乳沟。她怯怯地看着她说，我哥呢？杨菁笑了，那笑风骚柔媚得让宋小雪觉得比看三级片还要心惊肉跳。
乔安光着上半身，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冷冷地说道，你回去。小雪倔犟地站在那里不肯动。杨菁把手搭在乔安赤裸的肩上，玩味似地看着小脸胀得通红的小雪，乔安啊，你这个妹子长得可是越来越水灵了哦。
乔安肩膀一抖，恶狠狠地朝小雪说道，你听到没有，给我回去！
小雪一转过身，眼泪叭嗒叭嗒滴落在赤裸的脚背上。

2
宋小雪一直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像杨菁一样的女人。她不顾家人的反对，烫了一个爆炸似的卷发，在胸衣里塞大团大团的棉花，踩着七寸高的高跟鞋一颠一颠的走过栀子坊的青石街。
周离离神秘地说，像杨菁那样的女人，是经历过江湖才修炼成的。
江湖？宋小雪把眼睛瞪得很大。
是啊！江湖——也许就是男人吧！女人经历了男人才变得有女人味。
宋小雪不明白江湖是什么，于是整天泡在录相厅看《英雄本色》《新龙门客栈》《和平饭店》这些有关江湖女子的录相。一个女孩，嚼着口香糖，在一大群男人堆里，目不斜视的看着屏幕，看着看着就哭了，原来每个江湖女子都活得那么累，爱得那么不堪。

还没有等她变成一个有女人味的女人，乔安便在栀子坊消失了。
乔安是继母的儿子，大她两岁岁。爸爸不喜欢乔安，经常拿皮鞭抽打他，这个在暴力与辱骂中下长大的孩子，一天天变得桀骜与反叛。
乔安的出走是因为他带宋小雪去了舞厅。舞厅在大人眼里是个污脏色情的地方。爸爸在舞厅里找到了他们，抽掉了裤腰上的皮带，扬手朝乔安劈去。一道血红印子绽放在乔安的脸上，宋小雪尖叫起来扑过去，乔安推开她，她看见乔安倔犟的眼睛里有如火的仇恨。
乔安走后，宋小雪天天哭。没有乔安，就失去了整个世界。

3
几年后，在S市的周离离写信告诉宋小雪，她看见了乔安。周离离说，乔安好英俊啊。
那时，小雪已经是栀子坊出了名的不良少女。染了绿色的头发，并且在圆润小巧的左乳上隐密地纹了一朵颜色绚丽的三色谨。整天和一帮小混混厮混在一起，抽烟酗酒，打架斗殴，进派出所像出入自己家一样频繁。
宋小雪对陈骁说，我要去S市。陈骁是S市公安局下放到栀子坊派出所煅练的小警察，暗恋小雪好久了。小雪说要走的时候，陈骁心里难过得要命。他踌躇了半天憋红了脸才说，如果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你记得我依然在这里等待。宋小雪那时觉得陈骁真的好老土啊。

4
S市有宋小雪从没见过的缤纷霓虹。这是座功利冷漠的城市，金钱与欲望，繁衍丛生。
来接自己的周离离已经变得很淑女了。乌黑直发，梨涡浅笑，连裙子都是穿淑女屋的。
染着绿色头发的小雪在周离离面前有些局促。她觉得周离离洁净地象天使，而不像她周离离本人。
周离离拉过小雪的手，走很远的路去三兴路上的酒吧。在那里宋小雪见到了乔安。乔安和几个男人坐在角落里拼酒。果真如周离离所说的，乔安更英俊了。他穿着白衬衣，衬衣钮扣解到了第三颗，露出黝黑发亮的胸膛。他的样子让小雪想到了男人。是的，男人。一个被时间粗暴缝合伤口的男人，又坚硬，又沧桑。
宋小雪按着一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走到乔安面前，哗然气氛蓦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小雪的身上。小雪拿过了乔安那只握着酒杯停留在半空的手，一仰头，尽数喝下。
乔安抬起头，看了小雪一眼，一时没把她给认识出来。
小雪笑了，笑容有着与野性外表极不匹配的甜美，雪亮雪亮的眼睛在迷乱幽暗的灯光下像两颗星子。
乔安低低说了一句，你怎么变成这鬼样子了。

4
宋小雪住进了乔安的房子里。
宋小雪像只贪娈的猫一样，趁乔安不在家时一刻不停的翻阅着房间的每个角落。她迫切地想知道乔安这几年都在做些什么，她渴望更贴近他一些。
她感觉乔安的生活似乎也不尽人意。他在酒吧工作，所谓的大堂经理，不过是守场子的，不让人恣意闹事，还要陪客人喝酒划拳。是个很受气的工作。
乔安对小雪总爱理不理的。小雪想是不是自己的到来让乔安觉得不快，凭白的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于是，小雪说，乔安，我想找份工作。乔安沉默了一会，说你会跳舞吗？
跳什么舞？
艳舞啊！钢管舞啊！
这些小雪在电影里看过。栀子坊有一次也有外地的表演团来演出。六块钱一张的门票，她硬拉了陈骁去看。她记得陈骁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一脸的局促不安令她忍俊不禁，嘲笑他是个乡巴佬。
小雪去了酒吧跳艳舞。她不知为什么就应允了乔安，这是违背她初衷的。可她想，这样可以天天见到乔安了。只要一想到乔安，她的心便变得柔软起来。
她买了一顶火红直发，抹鲜艳的口红，戴着浓长的假睫毛，穿了艳红抹胸和热裤站在台上舞动着如水鳗一样的身体，听底下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
酒吧里总有一些固定的顾客，他们喜欢和乔安坐在角落里，有时几个脑袋拼凑在一起密密商谈着什么，有时只是喝酒，小雪中场休息时会跑过去替乔安顶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