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雇主要求三天之内将百里霸天的尸体吊在珞环城门。”堂主发话。
“明白。”我转身拿起了桌上百里霸天的资料，看了两眼，走出堂外，挥手，纸碎随风纷飞。我，是暗夜的杀手，上官喋雪。
鲜血顺着嘴边慢慢淌下。义父曾教导过，不到暗夜门内，不准倒下，不准！
右臂已然没有知觉了呢。
将尸体吊在城门口，返回，就着依旧幽凉的月光。
澈，今天我又杀了一个人，好险。澈，你在天上要好好的，还有，要保佑雪，雪好累，好痛，在流血呢。澈，你说月亮是你灵魂的归宿，那在月宫，不许忘了我去贪恋姮娥啊。没有你保护的日子，我还是不很习惯。澈，我想你。
就在离回到暗夜还有一二里的路程时，天色骤然变暗，灰色迅速笼罩住了整个大地，风声四起，沙石在树枝中飞窜，卷洗着那些暗绿的生命。雷在空上方发出低沉的、压抑的怒吼。一切，都在为一场暴风雨的到来紧密地筹备着。
院中还是那么死寂，那棵梨树倒是真耐得住寂寞。推开房门，竟见义父一人在屋中踱步。
“义父。”低头施礼。
“小雪……”他话到嘴边又停下，看了两眼我肩上的血迹。
“已经包扎过了。义父，您有什么吩咐吗？”
“还记得么，我曾向你提过一个人，南宫蓝亦。”他字字深沉，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走到窗前。“十五年前，暗夜遭人偷袭，遇贵人相助，方才得以保全。便也因此，义父欠下一笔恩情未还。”
“他来要恩了？”
“没有，但昨天来了一个蒙面的人，花重金想买下门内一个杀手。我记得他给人的感觉……”
“我明白了。”南宫蓝亦来门内花重金买下的人，是我。
“小雪，义父……”此刻，他脸上没有了威严的架势，只像一个年迈的父者，忧伤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我看懂了，他眼里充满的，原来是追悔的爱，和不舍。
三年前，我曾在明净寺前遇到一个道长，他说，就在三年过后的今天，我必定会离开一个地方。预言实现了？我不相信。但走，就是了。
“我换身衣服便走。”转身走向衣橱。心像被什么扎着，真的要离开了？窗外，豆大的雨点斜着砸进窗内，打湿了桌上嫣儿留下的字条“小姐，嫣儿想你。”墨迹一片模糊，还有我的视线。
心里仅存的一丝依靠和温暖好像被人抽掉了。那晚，雨停了，月色变得浓重，照着我的路途。
走进一片树林，静谧的地方，是释放自己的好地方。一路上，我把伞扔下，雨停时，泪也停罢。雪，澈说过，只许在他怀里流眼泪。可是，澈，在月光里，可不可以当作在你的怀里？对不起，没等到你回答，眼泪就不听话了。
倚在树上，任凭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我想把心哭干，把对暗夜的情都哭到干裂，之后狠狠地封存起来。
泪眼朦胧，一个身影好熟悉的男人慢慢靠近，他轻轻将我揽入怀中，他的胸膛好踏实，感觉那么似曾相识。抬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似挑非挑的唇……“澈，”嗓子沙哑，我喊了出来，左手抓住了这个人的肩膀，“澈，澈……”我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
“没关系，你回来了就好。”
“我叫南宫蓝亦。”我迅速离开他的怀中，顾不得擦去满脸的泪水，眼前那么熟悉的面孔，怎么会不是澈？可是，两年前，我亲眼看到澈为了救我倒在血泊中，澈死了。澈真的走了吗？我认真地打量着他。澈舍不得我的，所以，他会回来，还会回来的，会的。
“喋雪，我不是上官澈。但……”
“为什么？”我看着他，笑了，泪水又在此刻落下来：“为什么，你不是？”
他深邃的目光中有一种叫做心疼的东西慢慢涌出，我看得懂这个人难言的神色，可，为什么？为什么？他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孤孤单单的，会一直想我，念我，澈，你怎么忍心？
“但我爱你……”这个人把我温柔地环住，抚着我的长发，又转身将长衫脱下，披在了我身上，“我清楚我在说什么，我爱你，喋雪。”
我愣住了。
“以后，有月光的地方，就有我在陪着你。”
好熟悉的话。
“那没有月光的地方呢？”
“我在你身边。”
不一样的回答。终于明白，他，不是澈……
“以后，有月光的地方，就有我在陪着你，爱着你。”
“那没有月光的地方呢？”
“我要你主动找我。”
澈，还记得吗？对不起……
他拉着我的手，慢慢地走在月光中。“累吗？”他笑着看着我，擦擦我脸上的泪痕。
摇摇头。
【二】
“往前走二百多米，新龙客栈，我定了天字一号房。”他把房牌给我。
“你去哪？”
“有些事情去处理一下，要照顾好自己。今晚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凉风袭来，我揪紧了他给的外衫。离开暗夜前，我已经知道今晚将会发生什么，杀手榜与澈并列的白怨潇，今夜受人之托扬言取他首级。
那是一场惊险刺激的对手战。白怨潇遇到了对手，像上次遇上澈一般。不过，这场龙虎争斗中，南宫蓝亦还是渐渐居了下风。我，站在一旁继续观战，纹丝不动。
蓝亦吐血了。我看到白怨潇指缝中拈住三根银针，冲着倒在地上的蓝亦笑了，扬手……
不要！
意识渐渐模糊，右手握住银针，刺进手掌，血缓缓流下，滴落在身下暗绿的草地上。
他走过来，眼里透着一分惊异与无措，洁白的长衣随风飘拂，向我伸出手。
“不要杀他。”我仍倔强着，不肯低头。
“为什么？”他要把我扶起。
“我不要他死。”在杀手界里说出这种话，就等同于我与他此刻是生死相持的敌人。今晚，我保定了南宫蓝亦，哪怕，是一命抵一命。
他犹豫着。
视线中从四周扩散来的黑色慢慢聚拢，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我抓住他的衣角：“好不好？”一滴泪落下。我不要他死，宁可我死。
最后一个圆点的光亮中，我看到了他点头……
肩上阵阵清凉传来，感觉舒服多了，慢慢睁开眼。
朴素的房间，墙上挂着一些画和一根萧，透着明快的雅致。起身，白怨潇坐在桌前，自顾自地饮着酒。迷人的线条，漆黑的眸子，嘴角悄悄上扬，透着一摸诡异和神秘。骨子里散发出的清风与淡定，仿佛让人觉得他像个仙人。他，是个美男。
“醒了。”他并没有朝这边看过一眼。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