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大多数人早已进入梦想，我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敲响夜晚的寂寞，赶去上夜班。在过铁道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一个用破棉袄包起来的人，近了，我看清楚是我们车间的一个工友，因为他是新调不久，所以不怎么熟悉。我不知道这么寒冷的夜他在这里干什么，但因为班种不同，我知道他白班已经上了12个小时了，体力活要有精力充沛的保障，像他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真令人吃惊。
问他这么晚了在做什么，他回答说在拾煤。我不由心一颤，这条铁路上运煤的火车是不少，但敞车上都盖着网，时常只是写小块的煤掉落，蹦到石子堆里，成为沙漠里的绿洲，平时少人问津。又问他拾了多少了，他以兴奋的口气大声说已经拾了一袋子了。一袋子，我看到不远处矗立的蛇皮袋，我估量不出那袋子里有多少的分量，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拾了很久了，大概是下班后匆匆吃了晚饭就开始了，在寒风中，在别人家温馨浪漫的时刻把一粒粒黑色的宝石珍惜的捡起，一篮篮的，再装进袋子。不断会有一辆辆飞驰的火车从他身旁经过，轰鸣声震颤大地，移动的灯光照耀在他身上，黑色的影子成为一道或陌生或熟悉的风景。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并慢慢熟悉了。他家是外省的，同样是来这个城市打工，并且把家也搬来了，同样在郊区的村子里租了房子，他有两个孩子，都还小，妻子没有工作，就在家照顾孩子，每天做好饭等他下班。但在这样的城市里，一个人养活一家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一切省钱的法子都会被他采用，就像深夜里拾煤一样。
熟悉了之后，经常见他上白班中午也会乘三刻钟的紧张时间回家吃饭，而大家都是在食堂就餐，便宜方便。而夜班他会带来吃的，多是馒头加水煮白菜，一直在暖气上热着，再加上白水就是一顿饭。
第一次到他家做客，他很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抽烟，竟然忘了准备。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有掺杂水分。看见他的孩子没有玩具，什么也没有，如果那个奶瓶算的话，那就是唯一的一个了。其实我们来时打算买的，被他强硬拒绝，怕惯了孩子习惯，也就只买了些奶粉。酒菜都是我们几个带来的，在他狭窄的屋子里摆开桌子，没有喧闹，一直安静的进行，酒入腹中，渗出苦涩。
不久他请了一个月长假，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直到后来才知道他的小儿子有先天性病症，这次是住院治疗了，为了这次手术他攒钱攒了近三年。后来问他为什么不先找朋友们借点应急，这么受罪拖垮了身体怎么办。他笑着说自己有能力做到何必麻烦别人，借了也是要还的。接着他又说，其实有些事情是自己选的，既然选了就要做好，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不好，那时家里更困难，谁都劝我把这孩子扔了，一了百了，没有负担，我没有答应，我相信自己能攒够钱治好孩子，今天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