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节前，我终于有了点时间回乡下老家，看望母亲。母亲见了我格外高兴，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了，自我进家门起嘴就没闲着，从家里才喂养的小猪崽，到村里刚修好的环村公路，从我的工作又问道儿媳和孙子……好像要把积攒多半年的话一口气说完，看着母亲兴奋的样子，我也难得清闲，就搬了一把小凳，坐在母亲面前，静静地听着母亲的絮叨，仿佛又回到童年，偎依在母亲身边听古老的神话传说。
到了掌灯时，母亲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站起身来准备去厨房帮小妹做晚饭饭，临走时随手拿了一块擦桌子的毛巾，我感觉很奇怪，去厨房拿毛巾做什么，正疑惑地要问，母亲却想起了什么似的，尴尬地笑了，看了看我，又放下毛巾去了厨房。由于旅途的劳累且正是产品销售旺季，必须次日赶回公司料理工作，吃过晚饭就和衣躺在东屋的木床上，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隐约中感觉一双粗糙的手在轻轻摩挲我的头发，我一惊，就听到母亲坐在我床前自言自语：“唉！宿一宿就又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语言中满含着对儿女难舍难分的爱，一种久违的温馨海浪般涌上心头，我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模糊了眼睛，我用力地闭紧了眼睛，忍住了眼泪，假装入睡，任母亲的手在我的脸上摩挲，我要把这一刻的温暖永远留在心底，把这一刻的温馨留给了母亲，这是母爱空间，是属于母亲的。
晚年的母亲因多年操劳，两条病腿不灵便了，且耳背眼花，已很少能做什么家务，但仍然坚持每天早晨晚上擦窗户，因此老屋窗户上的玻璃总是洁净透明，纤尘不染，不仔细看，还以为什么都没有。一次回家后我无意中发现，刚要询问，小妹叹了口气告诉我：“是母亲刚刚擦的，现在母亲每天只做这一样家务了，劝也劝不住，千万别说玻璃擦的不干净，有一次我故意说玻璃擦的不干净，想让妈妈不要再擦了，没想到妈妈竟然饭都顾不上吃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我喊了好几次都不管用！”我深知母亲的脾气，只是我总感觉这琐碎的劳动对于母亲虚弱的身体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临走时我终于忍不住，说：“妈，用不着擦这么干净的，别累坏了身体！”母亲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上个月小妹打来电话说母亲患了重感冒，我匆忙回家，看见小妹正站在老屋的窗前细心地擦玻璃，虽然窗户玻璃已经十分的明净，不仔细看，好像什么都没有，我正要责怪小妹不在床前陪伴母亲，却出来做这无关紧要的活，听到我回来，小妹扭过身眼圈立刻红了，哽咽着说：“……妈妈发烧躺在床上，还用微弱的声音说：‘把窗户擦亮点，要不你哥哥回家时我看不见……’。”我听后眼泪禁不住簌簌而下，到现在我才知道老屋的窗户为何每天干净明亮，甚至母亲晚年后还要竭尽全力地亲自把窗户擦净，擦亮，那是母爱和思念的本能，促使年老体衰的母亲坚持不停地擦，直到我回家……
母亲康复后，无论工作多忙，我和小妹每天都要仔细地把老屋的窗户一遍又一遍地擦，直到一尘不染、清澈透明，好让爱的目光能够穿透洁净的窗户，好亮好亮啊，就像浓郁清香的母爱被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