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和老人

老屋和老人

无大无小散文2025-10-11 04:06:58
老屋的墙体是用大块青砖砌成的,经雨水的洗刷,沟壑条条,显得异常斑驳。在正门上边的墙上写着两个大字——革命,黑色的轮廓还很清晰。窗户是木制的,雕刻有栩栩如生的花草和龙凤图样。屋内有石块铺地,抬头可以看见
老屋的墙体是用大块青砖砌成的,经雨水的洗刷,沟壑条条,显得异常斑驳。在正门上边的墙上写着两个大字——革命,黑色的轮廓还很清晰。窗户是木制的,雕刻有栩栩如生的花草和龙凤图样。屋内有石块铺地,抬头可以看见青黑色的瓦片和四块明瓦,还有木头做的梁。阳光从明瓦照进屋里,很是明亮好看。角落里有三眼灶,大锅子一个,小锅子两个。还摆着用了几十年的水缸、洗脸盆架……
老屋是爷爷在六十年代建的,分成三间,一直到现在他仍住在里面。房顶破碎的瓦片不知换过多少回了,但爷爷就是舍不得搬出去。我以前总认为爷爷固执,直到现在,看望他老人家回到城里之后,环顾周围典雅的新房子,我的心里蓦然涌起一股怀念的感觉,明白了爷爷的心情。比起这四方体的“鸟笼子”,老屋在我心中的地位凸显出来。
老屋是爷爷的历史,它和爷爷一起经历了约五十年的风风雨雨,见证了岁月的沧桑。爷爷颇懂中医和“周易”,种了很多草药,藏着一本蓝皮的《周易》。在我小的时候,老屋里经常坐着很多人,可以称得上是门庭若市。这些人都是来找爷爷办事的:要么是有病痛的来求些草药,要么是有盖新房子的来请爷爷择个动土吉日。爷爷帮他们做事从不收钱。他们有求于爷爷,来拜访时总是不空手,带着些饼干和糖果,这些都因为我而来的,最后都填到我的胃里。爷爷一向很有原则,他常说都是邻里乡亲的,不收人家的东西。可糖果啥的却是不得不收的,只要不是第一次来拜访的人都知道爷爷的脾气,他们大都会笑呵呵地直接把糖果饼干放到我手里,我马上拆开吃起来,爷爷也不好退回去,最多瞠骂我几句。这也不能怪我,只怪我那张馋嘴。
还记得那时老屋后面长着很多植物,爷爷用竹子在屋后搭了一个很大的丝瓜架,从地上一直挂到了屋檐。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在丝瓜架底下吃晚饭,月亮就在叶片中间。吃完饭搬着竹床乘凉,爷爷摇着棕树叶做的扇子,品着自家酿造的米酒,舒坦得像个神仙。我老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问他年轻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爷爷讲得最多的就是他在海南岛的事情,他在那里辛苦地劳动了几年,为祖国建设贡献了自己的青春。他还经常讲他年轻的时候没有盐吃,要步行到广东挑盐回来;冬天去山上砍柴,背回来烧;有时候在外面碰到大雪天,鞋子也湿透了,不能赶路,借宿人家是常有的事。我对爷爷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全神贯注地听讲,央他教我海南话和粤语,还和他一起计算从老家(湘西南)走到广东要走多久。老屋周围满是笑语声。
老屋前面是一个晒谷坪,旁边有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园子。记得爷爷在里面种了很满了草药,经常看见他在园子里拔草、拣石子,我很是不解,问他“这些草药就那么有用吗,天天都要整理”。爷爷的回答总是“当然有用”,可我还是半信半疑。后来有一次我的嘴角开裂、干涩,我就不断地舔舐,结果越舔越严重,引起了颈部淋巴肿大。爷爷从园子里挖出一小块树根一样的东西,他说这是野山芋,有毒但是可以治病。爷爷把野山芋的皮削掉,在我的颈部涂抹了几下,我顿时感觉到阵阵凉意。接着按爷爷的吩咐用上药,不出三天就痊愈了。经过这事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有很多人来要草药。从此再也不敢轻视那个小园子。
时光荏苒,如今老屋远没了当年的热闹,显得老态龙钟了,和它的主人一样。年青人涌入城市做生意或者打工,爷爷的兄弟朋友们大都与世长辞了。再也没有人来要草药,也没有人来请爷爷择吉日,老屋特别冷清了。屋前的晒谷坪早已失去了它本来的功能,而园子里却还种着些许草药,爷爷说人老了不中用了,这是给自己治腿疼腰痛的。其实父亲和叔叔都主张吃西药,爷爷却说西药没效果,把草药碾碎敷上腰腿就不痛了,我相信爷爷。
每年回家一次,爷爷见到我来了,满脸笑容,嘘寒问暖,每次都弄得我差点掉泪。已没几个人能懂爷爷的那本《周易》,我也不懂,上面有很多奇怪的图样,而且是用古繁体字写的。爷爷只念过小学,那本《周易》是他看了一辈子的书,他一直认为大学生懂得很多知识,总是拿出《周易》问我这个字怎么念,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些繁体字我根本不认识,但我每次都会编出一个令爷爷满意的答案,此时他老人家沧桑的脸上就会露出自豪的笑容。
二十多年来,我寻找着城市,如今已找到了,却日益感觉我所需要的是老屋。城市越来越多,几乎到处都是,但老屋却只有一个。老屋、老人和古色古香的记忆,永不褪色,安慰着我的心灵。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