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车子到达海石湾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虽然一路高速，也两个人换着开，但一口气七八个小时，也到底有些累。况且，仔细想来，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来喜就问师傅：“是不是停车吃点？”

正在专注开车的师傅淡淡一笑：“饿了？想吃什么？”

来喜瞅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路灯，也不清楚想吃啥，就说：“你说，吃什么都行。”

“那咱们去吃大盘鸡。好好吃一顿，明天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说着，师傅开始减速，准备出高速。

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悦来饭馆”门口。来喜率先跳下车，绕着车箱转了一圈，看篷布仍然盖得严实，相信菜没有遗失，也没有被冻着，就又钻进机房里，从后座的塑料袋里掏出两根黄瓜，走向饭馆。习惯了，他无论跑车到哪里，出门吃饭都要拿自家的黄瓜萝卜下着吃。不需要油盐酱醋调理，水一冲就直接咬，脆生生的，感觉特有胃口。

老板见他水洗以后就那样吃了，皮都没削，好生奇怪，就问：“不怕有毒吗？”

“怎么会有毒呀？自家地里的，从没打农药。”

老板看黄瓜的花还带着，刺也真真的，越发觉得好奇。总觉得再怎么样，都应该好好洗洗。就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真是的，现在哪有这样吃蔬菜的。

师傅经常跑这条线，也来过几次这饭店，跟老板有点眼缘。见她一脸的疑惑，就把自己的那根黄瓜递给她说：“要不你尝尝？武山的，又脆又嫩。”

老板正好从门口放了东西进来，看着师傅手里那绿黑发亮的黄瓜，还真靠了过来：“这怎么行呀？怪不好意思。”

“没事，尝尝，车里还有。”

老板虽然也在谦虚客气，但到底经不住来喜的吃相和黄瓜本身色相的诱惑，伸了手真拿过去折了半截就咬。

“还真的有一种黄瓜味。很好吃的。”

“那当然，我们是科技种植，用的是有机肥料，催肥杀菌全部在土壤里，真不需要喷洒农药。”

“我吃的黄瓜多了，还真的只有你们的这黄瓜味最浓。看着好，吃起来也地道。这半截我让老公也尝尝。”

两人对话的时候，邻桌有个体魄高大的平头男人吃完饭正在坐着喝水。看着来喜和老板手里的黄瓜，又转了头看看停在门口的车，就笑了笑，站起身插话道：“车里拉的也是黄瓜？”

“是萝卜，水萝卜。黄瓜就带了一小袋，自己吃的。”师傅见的世面毕竟多，不怕跟生人说话交流，就随口应允道。

“准备去哪？”

“去西宁。菜市场批发。”

“能看看吗？”大平头掏出一包中华烟，抽了两根递给师傅和来喜。师傅接过，但没有点着。来喜不抽烟，也就拒绝了。

饭还没有上桌，师傅正拿着自己的杯子暖手。通过语气和眼神，师傅判断出这人至少是个行家。出门做生意，也最希望被人感兴趣。于是也就站起身，很高兴地说：“可以呀，去看。”

师傅先打开了他的车门，从后座上提出半袋黄瓜和萝卜，并伸手拿出一根萝卜给他：“你看，就这样的。这次拉的全部是萝卜。”

那人拿在手里掂了掂，估计是测试它的分量，判断其质地，看实不实。接着自己将手伸进袋子，翻看里边的那些。

“车里都是这样？”

“都这样。刚过完年，货还少。都很嫩的。”

那萝卜也还真是长精神，见有人喜欢，更加光鲜脆亮。一个个沉淀结实，虎头虎脑。上半身正像农村那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又水灵灵。加上绿叶在头上装点，模样还真是好看。

“东西真不错。这样，我也在西宁市。这是我的名片，我先走了，过来给我打电话。”

“谢谢师傅，给你拿两根尝尝。没事的，家乡多着呢。”

师傅总是师傅，处理事情就是有水平。他一面接过名片，一面抽出两根黄瓜和几个萝卜，递给那平头。那朋友也没有多推迟，顺手接了，然后彻身走向前边一辆沃尔沃越野车。师傅懂行，知道这也不是个普通的人，就凭那说话和坐的车可以看出来。他感觉到，说不定要遇上贵人了。

折回身，师傅将名片递给来喜看。来喜念道：西宁市农副产品合作社总经理马迎成。

老板听来喜念完，也替师傅他们高兴，大家都认为，说不定还真能结识个好买主呢。

心情好了，吃饭也格外来劲。三下两下，一大盘鸡块土豆和粉条什么的，就被师徒两个一扫而空。师傅告诉来喜，“先吃饱，没打搅。车进了市场，可就由不得人了，必须守着货，什么时候货完了钱都收好了，才会有时间考虑肚子。”



二

凌晨四点，车终于南拐通过市区进入蔬菜批发市场。初春的天，乍暖还寒。特别这夜里，气温还很低的。师傅原打算进入市区以后就给那个马经理打电话，但一看时间，觉得真不方便，半夜三更吵人家睡觉，挺难为情的。于是也就想着说，先上市场去看看。反正是今年第一趟，先掌握掌握行情。

天还没亮，但远道而来的蔬菜车已经很多。这几年政策好，市场活跃，加上交通也便利，搞远销的外地车辆一年比一年多。

顺着车流将车开进菜市场，就有很多的菜贩涌过来。撩起篷布看看菜样，然后就开始讨价还价。这地方还真大，这么一车菜就有人全要。来喜当时很惊奇，师傅就告诉他，这边市场就这样，总发零售各是各。外地人只管发给他们，再由他们转发给本地人。

师傅有个熟识的商贩姓马，是回民，以前来了几次，好像都是由他验货，过称，付钱，然后指定地方卸货。去年腊月二十七那一趟，也就发给他的。当时来喜也在。他清楚地记得，也就是那一次，他结识了马老板的女儿真梦。那女孩皮肤不白，但长得很高挑，眉毛很黑。虽然她自己说没念过书不识字，但算账却很精敏，像个老手。虽然就那一面，但他却深深记住了她。以为大城市的女孩子也就都那样，就是干大事的料。

货主零零星星来了几个，也都是看看，说说，并没有一下就达成协议。师傅就让来喜去周围打听打听价位，看看今年的生意。

来喜钻过人群，价格就那样，只听一两家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