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日重现:曾经的那片菜地……
沿着那条曾经的小径,穿过操场,水渠两边的榆树“墙”看上去缺失了水的滋润。一幢青砖赤瓦的房屋,远离了教室和单身宿舍。门上的红漆已然剥落,窗上的铁护栏锈迹斑斑,房前屋后,已然泛黄的杂草间时不时地响声簌簌,
沿着那条曾经的小径,穿过操场,水渠两边的榆树“墙”看上去缺失了水的滋润。一幢青砖赤瓦的房屋,远离了教室和单身宿舍。门上的红漆已然剥落,窗上的铁护栏锈迹斑斑,房前屋后,已然泛黄的杂草间时不时地响声簌簌,不用去看也知道是一只蛤蟆跳过或一只老鼠溜过;而不远处的那株柳树,生命力依然旺盛,依然有小鸟叽叽喳喳。轻车熟路地来到这里,秋风飒飒在吹着,往事历历在目,而十年后的我,早已不再是那个未经变迁世事过分浸染的青年书生了。悄悄地我来了,正如十年前我悄悄地走。过去的同事大多仍在这里,年复一年地干着旧营生。与那时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一人在这里安家,远方我生活着的那座城市也是他们今夜的归宿。
不是刻意地故地重游,也没有“衣锦还乡”的荣耀,仅仅是为了一项下乡的工作,偶然路过,一时心血来潮,想要进来看看而已(或许是真的有个什么原因呢,但却是一直在潜意识里埋伏着的)。也因为这个缘由,我不想去叨扰他们。站在这里,我只是恍惚穿越时间隧道,归于往昔。所以,还是回到现实中来吧。而在现实中,常常在梦中出现的便是眼前这块曾经的菜地。
是的,菜地。
是我亲手将好大一块闲置的荒地经营成了曾经的菜地。
那年初春,我从单身宿舍搬到这里,那时,这里还堆放着施工后留下的残物,其间生长着数根野草。妻说:看上去怪荒凉也怪可惜的,不如平整平整种点儿菜吧,也能省点钱给你买书。
那就平整平整种点儿菜吧。我也说。身为从小在农村长大,在那时尚未完全脱离农活的我来说,平整一块地委实算不了什么难事的——父母是农民,每年的春种秋收时节,我仍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于是说干就干,好像真的没费什么大力,而一块菜地已经形成。
从此这里便有了更多平常百姓家的生活气息。
校园里,桃花谢了,杏花败了,梨花落了,五彩缤纷。我的菜地,一天天地嫩黄了,黄绿了,绿得发青了,终于成了一湾绿的小小湖泊。芹菜、芫荽、茄子、辣椒、豆角、土豆、西红柿……应有尽有。白云苍狗,菜叶如洗,美化着简朴的居住环境,滋润着乡间书生的淡泊情怀。
怎能忘记流水样缓缓流过的那些岁月啊?每当旭日初升或夕阳将落,我总置身于这片绿色中,掐秧,薅草,松土,施肥,从来都没有过疲惫的感觉。脚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安静、舒缓、轻松、愉悦的劳动中间,偶然抬头,可以望见在菜地那边,年轻的妻领着调皮的小儿在门前玩耍,笑声清纯,那当儿,立马便能觉出一种属于普通百姓的幸福,温馨的感受痒痒地涌进了身心,单调而寂寞的乡居生活,因之充满了别样的情趣。其时,心也悠悠,乐也陶陶,尽享着与日俱增的天伦之欢,单位里同事间滋生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一时间全然烟消云散;多了份恬淡无欲的神仙风范,也多了份平和雍容的圣贤气度。
那样的岁月里,沿着一天天走过而踩出的小路,下课归来的我,总是在洗去两手粉笔灰之后,轻松地点燃一支烟,围绕菜地悠闲散步。最是那晴天,便有小鸟啁啾,跳跃在操场边的柳枝上。恰又清风徐徐,拂动我漂洗过的飘飘长袖。偶望悠悠碧空,云卷云舒都柔软而妙曼。此时,最妙不过携一张自己钉制的小椅,端坐于菜地中央的小埂上,捧读几瓣唐诗宋词,也无须多么用心,只是任凭清风掀开书页,随意诵读而已。但那份快意,已和着蔬菜的清香而深入了心之原野。每日里,吃着自己种的菜,胃口大开,我原本瘦弱的身体,竟在不知不觉中一天天强健起来。
乡居的日子里,常有远远近近的文朋诗友来家做客,熟悉或陌生无关紧要,高谈阔论是必然的。我却也吝啬地奉行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陈年旧规,酒是有的,尽管廉价,烟也是有的,也许劣质,但却从不肯刻意买来大鱼大肉款待他们,只就地取菜,由妻以原创秘法烹制出炉,说:尝尝吧,这可是自己种的,绝对绿色食品!言语间自然是非常得意的。朋友们便纷纷举箸,连说好吃,并且不忘夸奖几句妻的刀上功夫,表示对她亲临疱厨的谢意。然后,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全不顾我家小儿在一边直喊“给我留点”呢……
一畦畦的菜蔬成熟了,自家敞开肚子也是吃不完的,便隔日摘了些去送学校里的同事们,偶或也送些附近菜种得不如我这业余菜农的村民,日月弹指一挥间,屈指算来,作为书生,我在这里转眼就是近十年,而种菜的历史至少也有八个年头了。菜地给予我的,岂止妻当初所盘算的从微薄的薪水里省出我买书的费用!种菜锻炼了体质,陶冶了心情,温馨了原本就幸福的家庭,也使我在教书之外增添了一项技能。朋友们对我经营的菜地赞不绝口,而我也曾笑对人言:假若有那么一天,我不幸下岗了,仅仅凭着这项技能,我也足以养活妻儿!
真的。
……十年前,抛下那些单调重复的教科书,带着一圈虚幻的光环,我从这里走向了远方的城市。十年后,因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路经此处并稍作停留,然后再次悄然离去。我还会回到这里来吗?我不知道。我的日子就是在这样的悄然来去中度过的吗?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在许多的时候,生活在远方的城市里的我时常会陷入对彼时的回忆之中,并且写下了许多带有明显怀旧性质的文字。譬如,在一阙名为《八声甘州 忆乡居岁月》的古韵中,我曾有过如是感慨:“忆乡村授业近十载,弱冠我独行。问白云归处,年华渐失,几多幽情?两袖清风对月,苦乐心安宁。暮鼓晨钟响,春夏秋冬。”一直以来,我惟独没有为当年恬淡生活中的种菜经历留下过只言片语。是在城市的身心疲惫中淡忘了?抑或是有意回避?——大概没有人能够告诉我了。
除了自己。
不记得是在哪部电影中了,结尾处主人公的一句台词让我久久回味不已:“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的,再也回不去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你的过去,我的过去,注定了只能成为永远的怀旧,偶尔的想起,微微笑过,微微痛过,也就罢了……那逝水般远去了的青春,那幻影般终成了虚空的岁月呵。
回到城市,吃过了晚饭——城市里的蔬菜来自乡下,却再也没有了当初我所亲手种出的蔬菜的那份原味。妻在做着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儿子在写着似乎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我在干完了一天的工作后,静静地坐下来听一首古典的萨克斯曲。
《昨日重现》。
哦,Yesterdayonce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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