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矣

父亲老矣

特枢散文2025-02-18 16:25:25
父亲年轻时,可能是血气方刚,或是因为贫困,脾气极度暴躁,在村里,几经转主的牛,因脾气暴烈,号称“飞牛”,别人驾驭不了的,辗转到父亲手里,最后被驯服的温顺听话,还是一头良牛,因为有的是力气。父亲对人也一
父亲年轻时,可能是血气方刚,或是因为贫困,脾气极度暴躁,在村里,几经转主的牛,因脾气暴烈,号称“飞牛”,别人驾驭不了的,辗转到父亲手里,最后被驯服的温顺听话,还是一头良牛,因为有的是力气。父亲对人也一样,一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犟脾气,和母亲吵架时,我们姐弟仨犹如风雨飘摇中的小草,瑟瑟发抖,摇摆不定。有理是他赢,无理也是他赢,母亲每每黯然伤心,常对我们姐弟仨说,只是看着你们过日子了!小时候,听着看似平淡无奇的话,今天看来,母亲大抵是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虽然父亲从未对我大呼小叫过,但是他对两个弟弟极为严格,弟弟们稍有犯错时,怒斥他们时,雷霆万钧的吼声,常殃及到我,弄到我每每谨小慎微,静若寒蝉,父女之间,不甚亲昵,但是父亲在我心中不怒自威,除了不识字以外,在我印象里,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家里没了父亲的叫嚣声了,大概是我考上了中专时吧,父亲变得低眉顺眼,脸上也有了丝丝笑意,我颇为欣慰,父亲终于妥协了,与生活握手言和了,家里一派和美,妈妈也舒展开了愁容,变得有说有笑了,我心里暖意洋洋,有了幸福的感觉,家,就该是这样的。
后来,当弟弟们渐渐长大,个子已高出父亲的头顶,说话声也随着个子一样渐长,父亲的声音却变小了,时不时,还会受到弟弟们大声的抢白,这在原来,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啊!看着父亲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没事一样,我心里暗暗疼痛,那个目光凌厉的,声音如洪雷的父亲到哪儿去了呢?我倒希望父亲能暴跳如雷,跳将起来,哪怕做个样子,吓吓那不肖儿子,以示父威,可是,父亲动都没动。我才发现,父亲已老矣!华发已悄然爬上了头顶,皱纹一道道漫布在古铜色的脸膛上,如梯田,沟壑纵横,我心里五味杂陈。
丈夫因工作需要,调到外地,孩子尚小,需要一个人来帮忙,弟弟们的孩子也还小,经过协商,母亲去帮弟弟,父亲来我家。父亲来到我家,一阵生疏后,渐渐熟悉家里的环境,日子也过得舒畅,我心里也高兴,看着父亲还能大口吃饭,大碗喝酒,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心里颇感欣慰,能吃就不算老。可是,这样几天下去,胃又受不了,经常腹胀,不消化,每次吃完饭后,都要吃一些消化药,才能安生,难道父亲真的老了吗?
可是看着父亲腰也挺直,走路也利索,年龄还不到六十。每每讲到家里的几亩薄田,不禁眉飞色舞,可谓身在曹营,心在汉,计划着这块地该怎么着,那块地该播种些什么。我经常好言相劝:种了一辈子的地,该歇歇了!父亲却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能闲下来呢,再说我的地,给谁都不放心,几年就弄贫瘠了。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打心眼里承认自己年轻,就证明还年轻。虽然,我不赞成父亲种地,再去辛苦劳累,但是打心眼里高兴。
父亲从我家回老家去,就马不停蹄的忙着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务,老毛病鼻炎又犯了,因为没有及时对症下药,导致整张脸都肿的老高,父亲一下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冲所有人发脾气,连我都被狠狠的批斗了一顿,这是我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家里也闹翻了天,而我也是因为工作,孩子脱不开身,一下,感受到了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工作——身心煎熬,体味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中年荒凉。
弟弟们也被他的阵势吓到了,纷纷放下手里的工作,带父亲到医院检查,经过全面体检,除了鼻炎,其他并无大碍,父亲这才放下心来,情绪渐渐缓和。通过电话,软磨硬泡把父亲叫到我家来,——病情没得到确证以前,父亲发誓不再来我家了,还说了许多丧气话。在给予我生活上的照顾以外,还能调养一下身体——我家这边的条件总比农村老家好多了。可是父亲回来后,看他吃药的样子,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痛了,大把大把的药仰口就喝,是药三分毒,而父亲,却把药当成救命稻草,其实这点小毛病,大可不必这样。原来父亲,偶尔伤风感冒,都不吃药的,常自诩:我这铁打的身体,这点小病算得了啥!自制点姜汤胡辣子喝下,床上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就一样事都没有。
每每家务事做完,或者饭后,父亲看电视,我看电脑,去客厅接水的瞬间,只见电视里声音大开着,父亲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此景,让我五味翻腾,百般不是滋味。
父亲老矣!我知道,真正的老,不是脸上布满皱纹,而是心里皱纹丛生,我也知道,宝刀不老,人就不老,这宝刀是人的骄傲与锐利。可是我却无力挽留父亲衰老的脚步,正如我无力止住时间的脚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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