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绢

小手绢

跳跃散文2025-02-17 09:32:39
在我进学校上学之前,母亲总是在我的便服上挂一张自己缝制的粗布手绢,鼻涕流出来了,把胸前的手绢往鼻子上一擦,就完事了。我们乡下女孩没有见过什么花洋布,更没有用过什么漂亮的手绢。因为小手绢,我出尽了洋相,
在我进学校上学之前,母亲总是在我的便服上挂一张自己缝制的粗布手绢,鼻涕流出来了,把胸前的手绢往鼻子上一擦,就完事了。我们乡下女孩没有见过什么花洋布,更没有用过什么漂亮的手绢。因为小手绢,我出尽了洋相,流了不少泪。也因为小手绢,我学会了一门技术,更学会了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需要的东西。
上学了,虽然我穿上了苏联花布衣衫,但是用的还是母亲给我缝的粗布手绢,不过在学校已不好意思再把那手绢挂在胸前。我看到有的小伙伴用上了细纱手绢。那小手绢好漂亮啊,细密而光亮,轻薄如丝绸,小小的方巾折叠成豆腐干状,放在衣袋里小巧可爱,用起来方便又洋气。我想,我应该有一张这样漂亮的小手绢。
放学了,我走出学校来到集镇,走进供销社,眼睛被放在玻璃柜子里的手绢吸引住了,我徘徊在柜台之外,对,就买那印有一朵朵小红花的手绢!但是我哪来的钱呢?只好遗憾地作罢,等我父亲到学校开会时再提出来买吧。不过,在我父亲来之前一定要选好,要不就买那有花蝴蝶的那一张吧,有小白兔的也不错呢,啊,哪一张都比我那张老粗布的洋气和漂亮!我一定要买一张漂亮的小手绢!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时间怎么过得这样慢?左等右等也等不到父亲的到来。
终于等来了父亲,但是开会、学习,学习、活动,时间为什么过得这样快?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父亲要返回他的学校了,连在父亲那里撒娇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能提到买手绢的事。
我真想有一张漂亮的小手绢呀,连做梦都在想呢。
想不到我的梦想快要实现了,我很快就会有小手绢了。我的高兴劲儿真不用提了。
集镇上开物资交流会了,全县各乡供销社都来中兴摆摊,我有机会买小手绢了。好热闹啊,那店门板、柜台板搭的摊子一个接一个,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吃的、用的样样俱全,穿的、戴的应有尽有。衣服、被子、鞋子、袜子、锅、碗、瓢、盆、锤子、钉子,商品数不胜数。吆喝声、锣鼓声,声声灌耳。那场景让你激动异常,大有让你不花完腰包里的钱绝不罢休的气势。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交流会,我想不少人也象我一样没有见过如此世面吧。人们从四里八乡赶到中兴,有的真想买自己中意的商品,有的则为看热闹,凑到街上东瞧瞧,西看看。人们摩肩接踵向前涌动。我夹在人群中因个头矮小,既看不见前面的商品,也看不到旁边的热闹,只能看见前面行人的背,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被人们簇拥着从场头走到场尾。我心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的小手绢呀,千万不要卖完啦!
直到下午,我父亲来了,场也散得差不多了,我跟着父亲又一次到集市,还好,那漂亮的小手绢还多着呢,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正当我想给父亲提出要小手绢时,父亲却把我领到卖胶鞋的摊位,不容分说,给我买了一双蓝色的胶鞋。父亲还笑容满面地对我说“我送这个礼物给你,你一定喜欢!”新鞋子,我当然喜欢,但是,我迫切希望得到的是漂亮的小手绢呀。我好失望啊。能不能又得鞋子,又买手绢呢?可是我怎么开口呢?我父亲可一样东西都没有给自己买啊,我怎么办?小手绢啊,我一定要要!
买完鞋子,父亲要我跟他一起回学校,我却拉着他的衣服从供销社转到街上,再从街上转到商店,从上场口转到下场口,如此往返,如此磨蹭,父亲以为我还想买吃的东西,问我想吃什么还可以给我买一些,可是此时,吃的东西远没有我的小手绢宝贝了。我低着头细声细气地对父亲说,我想要一张小手绢。不知道是父亲没有听到还是有意不理我,我只好扯扯他的衣角,再对他说,我还想买一张小手绢。可是,父亲却因为我有母亲给我缝的手绢而拒绝了我。
我悻悻地跟着父亲回到学校,心里真不甘呀,想了那么久的手绢却得不到,多难受啊。在街上不好意思流出来的泪水终于象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随着暴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现在想起来真好笑)那架势把我的老师都吓呆了。我的父亲没有想到我会发疯似的大哭起来,他虎着脸站在那里,想让我哭个够。
我的班主任刘老师是个乐观的大姑娘,我佩服她写得一手好字,记得我学写“我”字时,总把那一撇分得很开,写出来总象“找”字,但是我的老师写出来却很好看,象书上印的样子,我心里特别服她,多能干啊,十几岁,才比我大十来岁呢就那么能干!刘老师平时待我无微不至,我从心底喜欢她。此时,她听到我的哭声,得知我大哭的原委后,便把我领到她的房间,耐心地开导我,告诉我手绢不一定买现成的,可以买花布来自己做。我止住哭声一边抽气一边说,自己做的没有买的好看,再说我也不会做。刘老师爽朗地笑了,“不会做可以学呀,我可以教你的,我们买布来做好,你一定喜欢。”于是我破涕为笑顺从地跟她到供销社选了花布和丝线。呵呵,想不到买手绢变成了绣手绢。
刘老师教我把布对角裁成两个正方形,我们就要用这两个正方形做成小手绢了。我们把四周的边留好,再在四方用针抽掉几根纱线,然后把边折过来,将几根线锁成一针,如此周而复始,这样一个一个的胡椒眼就缝好了。当我学会缝针时,刘老师就让我自己缝了。虽然不小心有时剌破了手指,血流出来染红了花布,但是心里还是乐滋滋的,因为,我学会了缝手绢。当我把四周有均匀的胡椒眼的两张手绢缝好后,真是爱不释手,真想见人就炫耀,巴不得听到人们对我的夸奖。想不到自己缝手绢比买手绢更快活。
我的小手绢也被我折成豆腐干状放进我的口袋里,但是我却舍不得用来擦鼻涕,我想久久保存它。当我洗它时,我一定把它凉晒在人们最容易看到的最显眼地方。
几十年过去了,我的小手绢早已没有踪影,我的刘老师早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但她教我缝手绢的情景一直牢记在我的心里,她的音容相貌永远留在我的脑际。我也慢慢体会到父亲不给我买手绢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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