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葬妻
林老汉岁入古稀,与其相依为命的是瘫痪在床长达六年之久的妻子。他甚感庆幸,虽然妻子只能与床作伴,无法再陪他耕作、为生计奔波,无法再给他洗衣、做可口的饭菜。但神志总算是清醒的,知冷知暖的话还可以向他说,还
林老汉岁入古稀,与其相依为命的是瘫痪在床长达六年之久的妻子。他甚感庆幸,虽然妻子只能与床作伴,无法再陪他耕作、为生计奔波,无法再给他洗衣、做可口的饭菜。但神志总算是清醒的,知冷知暖的话还可以向他说,还可以给他一个宽慰的微笑,以消除劳苦,驱走寂寞。林老汉满足。
妻子的家境在当时是数一数二的,当初能顶着重重压力毅然决然地跟随自己,风风雨雨几十载,吃苦受累,生儿育女,甘享清贫,无半点怨言。这是一般女人不可能做到的。每每想到这些,林老汉心中都会涌起说不出的痛。妻子自打嫁入林家,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眼见着孩子们都出息了,而平日里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却不能抵得住病魔的袭击,倒下了。林老汉有万分的愧疚,他想尽办法想让妻子重新站起来,但终未能如愿。他怪自己没用,不能给她一种富裕安定的生活,更不能把她从病魔的手中拯救回来。是自己拖累了妻子,忧伤之心深藏。
林老汉夫妻二人育有两子一女,不幸的是女儿不满周岁便夭亡,害得俩人痛苦了一段时间。他们的精力全用在培养孩子身上。俩人披星戴月,含辛茹苦不惜债台高筑,终把孩子培养成人。孩子们走出了大山,在偌大的城市里倾听喧嚣,感受繁华。他们有心接老人同住颐养天年,怎奈,父母坚决留在这方土地。老人们眼花心不瞎,儿媳们都是城里人多少有点不情愿。不管怎样都不能给儿子添麻烦。都说养儿为防老,也不能因老而使媳妇恼。他们不忍心给孩子的家庭带来不静。老人找百般理由拒绝孩子们的好意,而母亲的卧床最终让他们打消了这种念头。
儿子每月会准时寄来生活费,夫妻俩仍是省吃俭用,这是他们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们一再给孩子说不需要,几亩薄田的收成够开销的。孩子们依然如故。不能接父母共同生活,要是再不给点钱,他们良心不安。
每天,林老汉都会一日三餐地喂妻子,除了个别时的劳作外他总会呆在妻子的身边,给她洗脸、梳头、穿衣服;给她翻身、按摩、擦身子;给她讲村里村外的新鲜事。而妻子也会提醒他,人老了注意走稳别热着累着。双方还如年轻时的相濡以沫。
六年的悉心照料还是未能感动上苍,妻子最终在冬天将尽的日子归去。临走时,她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儿子的名字,想在弥留之际能再看他们一眼,可是她没有这个机会了。他们都不在身旁。只有林老汉孤单地守着她,痛苦地看着她气若游丝继而永远停止了呼吸。林老汉无能为力,他抓住妻子尚有余温的手贴在自己的老脸上,浑浊的泪水滴落,直至妻子的手变得发凉他仍不肯放下。
族人来了,左邻右舍来了,儿子和媳妇们在出殡当天匆匆赶到。两儿子在母亲的灵柩前长跪不起,嚎啕大哭,泪水如雨。而林老汉一脸呆滞,愣愣地蹲在门旁,别人的忙碌似乎都与他无干。
妻子葬入林老汉亲手开的那片荒地。周围树木掩映杂草丛生。出殡当天,天阴沉沉的,寒风刺骨,雪花渐渐纷扬。在通往坟地的路上,村里人抬着棺木艰难前行。下葬的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待到封土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老林说话了:“你们等一下,我和亮他娘再说上几句话。”
林老汉用粗糙的老手颤抖着抚摸妻子的灵柩,声音凄凄地说道:
“亮他娘,你咋就走了呢,你是讨厌我这个老头子吗?你知道吗,我就是再伺候你十年二十年都不觉得够,可你怎么就狠心地走了呢?”
“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到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是一天福也没能享哇!我哪一点能对得住你。你这一走我心痛啊!”
“你也知道孩子们都出息了,你再看看孙子孙女们多好,该咱享福了,病就病了吧,可你不该走哇!你怎么能舍得孩子们?”
林老汉缓了缓语气又接着说道:“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今后我还能和谁说说话,你走了我的天就塌了,你说你叫我今后怎么过?”
“你说你走了就可以少拖累我,你糊涂呀,我怎么会怕你拖累,你可知道没有了你,我就成了多余的人了,有你在咱们才像是一个家。你怎么不念一点情分,撇下我而去呢?”
“你要保重啊,在那边要是冷了孤单了啥的,别忘了告诉我,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你好好地过,不久我就会去陪你的。”
林老汉的老泪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流淌。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送殡的人无不听得心揪得发痛,抽咽,掩泣。他们劝他,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身子重要。
林老汉稳了稳情绪,长叹了一口气,“埋了吧。”几把铁锹把尘土撒在棺材上,聚成丘,从此阴阳两隔。
第天圆过坟后,儿子们再次要求父亲跟他们上城,结果如旧。他们知道这辈子父亲是永远不会离开母亲的。离不了这方养育他的土地。他们流泪辞别父亲回去,留下一个孤独的老人独自面对余生。
此后,林老汉每天都会在妻子的坟前久坐凝视,无论风雨从不间断。吸袋烟,拔掉坟上的蒿草,给妻子的坟头添一把土。他觉得妻子还活着,还需要自己的照料。
他的身影单薄瘦弱,他的白发在风中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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