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热土炕
第一次尝热炕头的滋味儿,应该是农大毕业那一年。大冷的冬天,我们在乡下实习,撰写实习毕业论文。我被分配的实习点,是一片黄土高坡上的小山村。哪里的农户,大都把房子建在源地上,能集中的尽量集中建设,房子多是
第一次尝热炕头的滋味儿,应该是农大毕业那一年。大冷的冬天,我们在乡下实习,撰写实习毕业论文。我被分配的实习点,是一片黄土高坡上的小山村。哪里的农户,大都把房子建在源地上,能集中的尽量集中建设,房子多是土坯夯打而成,见不到钢筋水泥的影子。实习的第一天,我和一位家是农村的同学,被分配到一位憨厚淳朴的老农家里。老农对我们热情有佳,几乎是把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拿了出来,家里挂了多日的熏肉,积攒了好久的鸡蛋,晒得醇香四溢的老陈醋,以及舍不得吃的大米。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这里还没有通电,我和同学摸黑爬上了炕,炕已烧得热乎乎的。刚刚钻热被窝很舒服,周身的骨头一下子全部放松了,人也很快进入了梦乡。谁知睡了不大一会,背部越来越烫,竟然象烙饼似的烤得我辗转反侧,一夜都不能再眠。在看我们同学,可能是睡暇逸了,嘴角总有一丝甜甜的微笑。不得己,我披上外衣坐到了炕沿上,觉是睡不成了。但坐了没多一会,身上就冷得受不了。这里的冬季还是很冷得。西北风像刀子一样不停地刮着,农民家中大多不宽裕,夜里一般都不会再生炉子。不长时间,又是难受得不行,一夜之间“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我犹如在经受严刑拷打一般痛苦。钻进被窝,不一会又钻出来,来来回回不知折腾了多少遍,随后几天照样如此,不出一个礼拜我就病倒了,实在坚持不下去,指导老师按排我回了学校。说实在,从一出生我就没有睡过热炕,哪能享受得了那份福了。
后来毕业了,我被分配到乡政府工作,开始不得不接触农民的热炕头。也就是从这时起,我开始重新认识热炕头了,农民家中的热炕头一般是议事、待客、吃饭或者是孩子学习的地方。客人来了,主人第一件事就是热情得请客人上炕,然后摆上家中的小方桌,一圈人就盘腿坐在小方桌围边。摆龙门、侃大山,或者是东西八扯说事情,天南地北似乎都拉到眼前。这里的农民对我们这些乡干部是非常敬重的,他们把我们总是当成最尊贵的客人。我们一来,大多数农户都会杀鸡宰羊款待我们。我第一次下乡进农家,就被敬得五迷三道、找不着北了。第二天起来,我发现昨夜竟然在炕上睡了一夜。这一夜由于酒醉,一点感觉都没有。心想着,要是清醒打死我也不睡这“劳什子”。
说来也怪,从那次以后,我竟然能热炕头了,而且还越睡越上瘾。一日不睡热炕,全身的骨头都会酸痛,那种寝食难安的痛苦一去不返了。热炕头成了我办公、做事的最佳场所。每次,盘腿坐在小方桌前,凝神遐想,思路智招犹如泉涌。难、杂、乱……众多烦心事迎刃而解。有时候,我还会在有大炕的农家开会,或者给农户们讲解农业技术,传达党和国家的政策法规。全生产队的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就一起上炕,围成一个紧紧的大圈,炕烧得热乎乎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生产队的道路、树木、学校、农田,以及家事、国事,还有张三、李四的私事,都会兴旺发达、顺利解决。这里的热炕头,就这样记载着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的悲欢离合、兴衰成败、荣华富贵,承载着多少梦想成攻,多少丰功伟绩,多少历史琐闻。
可以说睡热炕,也就是在那时成了我的最爱,成了我每天必须上的课。每次一进农家,我总是要嘱咐主人把炕烧得热热的,越热越过瘾。这样不大一会,身子渐暖、心渐暖、连着我梦都是暖的。一怀小酒、一句丝语、一把黄豆……配上一口煮沸的浓茶,吃着精心腌制的咸菜,含一嘴晾晒多日的农家醋,晚上睡在冬暖夏凉的热炕上,这里似乎神仙般的生活离我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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